外界的質疑袁樹當然知道。
他當然知道釣魚還要打窩、捕鼠還要誘餌的道理,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況人呢?
想要讓一大群人上鉤、成為自己的擁躉、死心塌地跟著自己走,用良知作為武器蕩平黑暗,所需要的不單單是學說和情緒,還有實實在在的行動和成果。
致良知,真的能讓我們重塑精神支柱、擺脫迷茫和焦慮嗎?
當然可以。
到這個地步,袁樹就要宣揚“性善”論了。
自春秋戰國時,就有人性善和人性惡這兩種言論,一些人覺得人性本善,一些人覺得人性本惡,他們各自看到了足以佐證自己學說的事實,所以各自對各自的看法深信不疑。
到了獨尊儒術的時候,儒家學派裡的另類——荀子也因為人性惡的言論而被刻意的否認、批駁,不受廣泛的認可,性善論大行其道。
這一理論認為人性本善,後天的教育更多的是在教會人們辨彆是非,進一步培植自己的善念,不要讓善念用錯了地方。
而基於這一理論,袁樹自然可以由此而上,從性善論引申到致良知——良知本存於心,不需要特彆的教育乾預就天然存在,我們所要做的事遵循本心的良知,順著良知行動。
這叫致良知。
但事實上,袁樹也是在卡bug。
性惡論之所以能誕生,肯定也有其生長土壤,且不說那些道德低下的壞種,天生的反社會人格也是客觀存在的,生來就是法律道德意義上的混蛋,且無可救藥。
這種情況是對性善論最大的衝擊。
但是問題在於,性善,是一種政治正確,而由這一政治正確所引申而來的諸多社會上的政治正確,才是袁樹最大的助力。
比如人人都知道貪腐是錯誤的,清廉是正確的。
人人都知道忠誠是正確的,背叛是錯誤的。
人人都知道從事生產是正確的,不事生產是懶惰錯誤的。
人人都知道恃強淩弱是錯誤的,關愛弱小是正確的。
這些政治正確廣泛存在於這個社會裡,這是儒家學說大行於世而帶來的重要且寶貴的政治、道德財產。
這些政治正確雖然不一定會為人所貫徹,但是隻要它存在了,再怎麼牛逼的人,也不能公開當著大家的麵說這些政治正確都是狗屁,或多或少都要受到牽製。
而袁樹所謂的致良知,就是在此基礎之上,把政治正確給貫徹落實了。
創造政治正確的人未必是好心,但是袁樹就是要反過來利用他的心思,辦成一件好事。
也就是,讀書人不能脫離勞苦大眾,而要親身接近勞苦大眾,體會世間疾苦,繼而達成“親而愛民”的境界,實現對農民生活、農業生產的徹底了解。
農為國之本,這首先就是一個政治正確,再加上其他的政治正確,袁樹的這套行動方案完全就是政治正確疊滿了的超級政治正確。
想要重走聖賢之路、貫徹聖賢道理?
首先!給我助農去!
延熹八年十二月底,袁樹正式發表演講,說要親自帶領大家開始“致良知”的個人學習、修行。
而具體的方案,就是“助農”。
助農就是致良知之學最初的行動點。
人人皆知農為國之本,可為什麼農為國之本,大家又有幾個人能說的完全呢?
而就目前的現狀來看,農這個“國本”到底有沒有被朝廷重視、扶持呢?
農民到底有沒有生產出足夠的糧食維持生存和再生產呢?
天下為什麼會處處饑荒、處處餓殍?
而如果沒有完善的農業生產,大漢又會發生什麼樣的災難?
這一係列的buff疊滿之後,助農行動正式開展,目標,就是茂陵縣縣域內的自耕農。
地主豪強所管轄的土地不在助農的範疇之內,因為袁樹認為這些豪強各有各的儲蓄,各有各的家資,土地、佃戶都屬於他們的私人財產,所以他們應該自己幫助自己,自己負責自己。
而助農行動所要麵對的,就是那些自負盈虧、自己生產、直麵殘酷稅收的自耕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