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
神龜垂下他的頭顱,在地上用爪子輕輕勾勒出一些圖案來。
“我對西方的事,不是很了解,但此時多說一些,一旦日後有用,就是好的。”
何博先是畫了個大圈,指著它說,“這裡是中原。”
然後,又在大圈的西北方向,勾出一條線,指著它說,“這裡是河西。”
公子朝倒吸一口涼氣,“是魏國的河西郡?”
“不是不是,魏國的河西臨近秦國,這個是秦國西北的河西了。”
於是公子朝悟了,“是大河另外一邊了!”
他是聽說過,大河有個大彎,形成“幾”的形狀,如此一來,有兩個河西,也算正常。
何博又對他說,“這個河西,比較狹窄,往北是蠻夷,往南也是蠻夷。”
公子朝於是感慨,“蠻夷到處都是,這真是太不好了!”
“再往西邊,就是西域!”
在“河西”那條線的另一端,何博又畫了一個小圈。
“西域應該有很多國家,各有各的語言和習俗。”
公子朝於是又感慨,“這麼大的地方,竟然有那麼多語言,真是太不好了!”
諸夏雖然也各有文字,但說話卻是可以溝通的,而且各國文字之間,也有相似之處。
像公子朝為了自己的“西遊計劃”,很早就學會了秦國的文字。
“再往西……”
何博停下來,發現自己對這個時代的中亞地區,連個淺薄的印象都沒有。
那裡現在有國家嗎?
後世科技發達,那裡都地廣人稀的,此時那裡會有多少人生活著?
那麼廣袤而空虛的地方,公子朝這麼一點人,真的可以穿過嗎?
何博覺得,還是要跟公子朝說一下的。
公子朝聽了,震驚道,“連鬼神都不清楚?”
“那這樣的地方也太危險了!”
“而且我們一路走過去,還是要吃飯的,沒有人就沒有糧食……所以還是先去有人的地方比較好!”
公子朝從善如流,覺得一路西行太過艱難,他可以繞點彎路。
於是何博就可以接著講了。
“出了西域,朝著南方走,人就多了起來。”
何博在西域偏西南的地方,又畫了一個圈。
“那裡被群山阻攔包裹著,三麵環海,不過有個山口可以進去。”
公子朝擔憂,“哪裡的人好說話嗎?有禮儀嗎?”
“如果起了衝突,他們追著我打,南邊是蠻夷之地,北邊是大山阻攔,我該怎麼跑呢?”
以己度人,
雖然有個山口存在,
但以公子朝的智慧也知道,但凡當地的肉食者腦子正常,也會想辦法把那個山口封起來。
關門打狗,
這不方便嗎?
所以一旦他遇到危險,想要原路返回逃跑,恐怕會很艱難。
何博想了想那個地方的曆史,覺得公子朝應該不會遇到這樣的事。
“你應該不會有事的。”
“那裡的人並不危險,那裡的炎熱的氣候,才是最危險的。”
公子朝說,“人不危險?那裡的人講周禮嗎?”
“不講。”
於是他緊張起來,“都不講周禮了,還不危險嗎?”
“可他也不怎麼講商禮啊!”
“那就太好了!”
公子朝鬆了口氣。
……
在為即將遠行的公子朝,奉獻了自己僅有的地理知識後,何博終於下了決心,變成人形去送他。
偶像包袱什麼的,
還是先不要管了!
他行走到漳水流域能夠延伸到的最遠之地,感受著附近若有若無的排斥,眺望著公子朝的隊伍。
墨家的人率先發現這裡等候的人。
他們沒有認出來這是自己遇見過的鬼神。
何博用的,也隻是一個樸素且年輕的麵相,並不如“漳水河伯”俊朗,也不如“土伯”沉穩。
看起來倒有些公子朝的氣質,年輕且有活力。
“你是什麼人?”有人問。
“我是來為朋友送行的。”何博站在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踮著腳,向著公子朝招手。
公子朝騎在馬上,看了看人,感覺了一下,然後歡喜的跑過來,“啊!”
“關河裡的大烏龜變成人了!”
“你是特意為我變幻成的人形嗎?”
何博點了點頭,又拿出自己的送彆禮物。
“這是紙和墨。”
“我聽說你們自己製造的紙還是不太好用,所以我自己做了一些,不會朽壞,寫在上麵的文字,可以留存很久,墨也是這樣。”
公子朝高興的把那一大疊紙捧過來,發現不僅很重,而且紙堆幾乎要高過他的頭頂了。
“你準備這麼多,是不是打算讓我看到什麼就記什麼?”
“這樣不好嗎?”
“好是好,但紙墨夠用嗎?為什麼不把製作的工藝告訴我們呢?”
“因為這是我用法力才做好的,你以為我是什麼擅長手藝活的鬼神嗎?”
何博還做人的時候,搭些積木玩點拚圖,對他來說,已經是很厲害的手工了!
更彆說古法造紙了!
墨家都琢磨不出合適的紙來,何博不用法術,又怎麼可以做到呢?
公子朝嫌棄他,“你真是沒用,難怪一直不敢變成人形見我!”
何博隻能為自己狡辯,“我變成人形很難的!”
“哼,那其他地方的鬼神,怎麼就是人呢?”
“話說你應該可以和其他鬼神聯係的吧,結果卻眼睜睜看著我被墨家拷問這麼久,我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何博這次承認,“這個確實,因為我想看你的樂子。”
“可惡,以後你我還是不要見麵了!”
公子朝把珍貴的鬼神手作,當世唯一的紙墨用箱子收好,再騎上馬,還不忘對著何博哼一聲,假裝生氣。
但他騎著馬向前滴溜了兩步,又停下,轉過頭。
他對著何博招手,“再見了。”
“再見。”
於是,
何博停留在原地,
公子朝帶著人漸行漸遠。
——
第一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