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自己要推行新政,諸事都涉及百官任用,勢必要與袁煒商量行事,而不能做到自己在內閣一言而決。
忽然間高拱覺得,昨晚玉熙宮這把火分明是燒在自己身上啊!
不能如此下去了。
高拱當即開口:“皇上聖明,新政用急,首在朝堂清明,百官各司其職,按律辦事。如今皇上英斷聖裁,前有諭令命內閣會同九卿議推賢能入閣任用、填補朝中官缺。如今即開新政,朝中官缺不少,如刑部、禮部,尚書一職便有空缺,臣奏諫可選刑部左侍郎嚴世蕃、禮部左侍郎高儀,兩人皆為忠良之人,才能卓著,亦久在朝中做事,熟悉府部差事。如今朝堂用人,臣與內閣議論,可舉薦此二人,望陛下裁斷。”
這屬於是無奈之舉了。
如果可能的話,高拱又如何會願意推舉嚴世蕃正式接管刑部,升任刑部尚書。
可為了推高儀上來,升任禮部尚書,也隻能將嚴世蕃一並框進來了。
隻要等高儀成了禮部尚書,後麵再議推舉大臣入閣,自然就有了被推舉的資格。
然而嚴世蕃卻又立馬開口:“元輔推舉,乃下官之福。然臣感才疏不足堪,高侍郎經學偉才,可擔禮部。”
高拱差點沒被又開始充當攪屎棍的嚴世蕃給氣死。
現場更是有幾人強行憋著笑。
高儀更是滿臉漲紅。
你嚴東樓說自己才疏不足堪用,又說自己經學偉才,可首輔今天是同時推舉你我倆人掌理府部差事啊。
高儀隻能是低頭說道:“臣入部不久,禮部差事不明,臣職未實,莫敢居高位。”
這一刻高拱真的想打死嚴世蕃了。
不過嚴世蕃今天仿佛是真的變了個人一樣,再次開口:“皇上,元輔今日舉薦臣等,乃為國事。臣不才,然高侍郎偉才,臣附議元輔之舉,高侍郎堪用禮部,望皇上準允臣等所請所諫。”
剛剛還想打死嚴世蕃的高拱,不由側目看了眼嚴世蕃。
他到底想做什麼?
原來高拱以為嚴世蕃推辭,是為了拉著高儀不讓其升任禮部尚書。
可現在嚴世蕃又再次認可高儀可以擔當禮部尚書一職,這就不是假話了。
此時乃是舉薦賢能之際。
一直未曾說話的吏部尚書郭樸,終於是緩緩開口:“皇上,元輔舉薦賢能,職責所在。微臣掌吏部,勘察天下官吏,高侍郎之才,可用之於禮部。嚴侍郎之能,亦可用之於刑部。”
大明朝的首席人力總監也表示認可。
這事其實基本就已經能定下來了。
嘉靖麵帶笑容,瞧著自己眼前的這些臣子裡過招,淡淡開口:“元輔舉才,吏部無議,此乃朝政清明。著內閣擬旨,禮部左侍郎高儀,升禮部尚書……”
接下來。
按理就該是升嚴世蕃為刑部尚書了。
但這時候嚴世蕃再一次開口,聲音更大了些:“陛下!臣庸碌……”
他顯然是要再次推辭刑部尚書一職。
“混賬!”
嘉靖頓時冷喝一聲,臉上笑容儘數收斂消失不見。
嚴世蕃立馬跪地低頭。
嘉靖冷哼道:“罷了,著內閣照諭擬旨吧。”
如此,今天便隻有高儀升禮部尚書,而嚴世蕃仍為刑部左侍郎兼掌刑部事了。
高拱愈發疑惑,心中滿是不解。
不該啊!
嚴世蕃不該是這樣的啊。
明明能在今天借著自己為高儀請升的機會,一並升任刑部尚書,位列九卿。
可他怎麼偏偏就是不願意。
一時間想不明白。
高拱也隻能是躬身頷首:“臣等領命。嚴侍郎公忠體國,曆來儘心,今日更為聖駕之事悲切不已,實乃忠心耿耿,還望皇上息怒。”
想不明白,但嚴世蕃似乎也並不是要壞了自己推舉高儀的事情,那自己倒也順手為嚴世蕃解解圍。
嘉靖哼哼了聲,側目斜覦向嚴世蕃。
“元輔有言,朕今日便不罰你了。”
“臣謝恩。”
嚴世蕃恭恭敬敬的開口。
正值這時候,戶部尚書高燿卻是罕見的上前了一步。
這位戶部尚書最近幾年乾的很是不錯。
朝廷愈發寬裕,戶部做起事來也比過去順當了不少。
高燿這位管著朝廷錢袋子的人出來,眾人無不是側目關注。
而他則是拱手道:“皇上,今日雖非時機合宜。但臣等麵見皇上,卻也順當。臣奏,近日戶部收浙直總督衙門報,江南十二州府,自去歲清查田地,行清退曆年侵占田畝一事,成效頗豐。浙直總督衙門奏知,今歲始於江南諸府,田賦可增三成,戶部也已核對無誤。”
高拱當即眉頭一挑。
這是好事啊!
更是大好的消息!
如今朝廷要開新政,清退曆年被權貴士紳大戶侵占的田地,還之於民,可是自己想要做的諸事裡頭最要緊的幾樁了。
浙直總督衙門現在的這道奏疏,完全可以成為新政的一個契機。
隻是不等他開口誇讚。
袁煒便已經再次站了出來:“皇上,此乃喜訊。江南諸府清退田地,還耕於民,朝廷田賦增添,而百姓受益更豐,此般之事全了國家百姓皆利,當褒獎有司。”
有司是哪裡。
奏章是浙直總督衙門上的,那自然是褒獎該衙。
於是。
順著這個邏輯。
吏部尚書郭樸,像是順口而為:“今日元輔推舉高侍郎升任禮部尚書,乃為前番皇上諭令。先前皇上口諭之時,也言內閣推選增進,臣以為浙直總督、浙江巡撫趙貞吉,可堪用於中樞內閣。朝廷開行新政,清退各地為權貴士紳豪右大戶所占田地,還耕於民,趙貞吉已有經曆,此時升入中樞,自可於中樞朝堂反行天下各省各府。”
嘉靖眯著眼掃了一圈。
這幫人的心思,他立馬便明白了。
高拱當然也反應了過來。
這就是由高燿先出麵說奏疏的事情,給一個由頭和借口,然後由袁煒和郭樸跟進。
目的就是為了推舉趙貞吉入閣。
按照道理來說,他們想推舉趙貞吉,也該是先和自己商議一番。
現在卻是越過了自己,直接當著皇帝的麵說了出來。
這分明就是違背了內閣和朝廷的規則。
可高拱卻是眉頭微皺。
因為自己竟然不能出麵反對。
反倒是被這幫人以清退田畝這件新政必行之事給拿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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