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淮陽牽著馬,正要往相府的後門走去,遠遠地就看見了相府後門停了一輛簡陋的馬車。
序淮陽皺眉,這是相府的哪門窮親戚上門來打秋風來了?
那樣簡陋的馬車都是府裡的丫鬟婆子坐的,哪敢停在相府後門。
能停在相府後門的肯定是哪一門窮親戚。
序淮陽剛想瞧瞧是哪一門窮親戚,就看見了一抹身影從後門處走出來——那女子帶著遮住大半個身子的帷帽,穿著一身淡青色的衣裳。
序淮陽沒看見她的臉,自然也不知道她是誰。
他站著遠處牽著馬,看著女子被扶上馬車,不消一會兒,馬車就從他的眼前消失。
序淮陽抬眼看著相府的高牆,沒把那個影子放在心上,他一心琢磨著翻牆進去找心上人。
……
馬車裡。
謝皎月似有所覺,忽然朝馬車後麵看了一眼。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她什麼也看不清,沒有看見站在遠處牽著馬的少年郎。
她忽然掀開車簾,想看看外麵的街道,看看外麵人來人往的人群。
她聽見了小販叫賣的聲音,還有小孩的嬉笑聲——貫徹如潮水的一樣人聲傳進謝皎月的耳朵裡。
她想看看,想看看這些人是怎麼活的。
他們活得那樣熱烈喧鬨。
為什麼她就把自己的人生活得一團糟呢。
一隻長滿了皺紋的手摁下她的手。
“姑娘,不可。”
李嬤嬤說:“未經夫人允許,老身不敢讓姑娘與外麵的人交談相望。”
原是與人相望對她來說都是難事了。
謝皎月緩緩收回手,緩緩閉上眼睛。
她聽得很細致,聽見了稚童在喚阿娘,郎君在喚娘子,還有橋頭小狗的聲音。
——和她腦海中的江南一模一樣。
百花枝頭春意鬨,最是人間三月春。
她沒有去成江南,便全當今日聽見了江南。
死後瞧見祖母,她也能和祖母講講江南的熱鬨風光了。
“姑娘,你的手好冷。”
知秋握緊她的手,試圖把自己手上熱意傳到她身上。
謝皎月沉默著扯開她的手,“無妨,我已經習慣了。”
旁邊的李嬤嬤歎氣:“這馬車漏風得緊,吹著冷,姑娘還是讓她給你暖暖吧。”
李嬤嬤說:“夫人原是想把四小姐的馬車給姑娘用的,可是不曾想四姑娘的馬車前些日子壞了。”
“三姑娘原也是有馬車的,可是那馬車今日送小少爺去學堂了還未回來,一時間抽調不出空的馬車,隻能委屈姑娘和老身擠一個馬車了。”
“無妨。”
她不覺著委屈。
她隻覺得歸心似箭。
她不在乎偌大一個相府為什麼抽調不出一輛馬車,也不在乎這馬車是下人坐的還是主子坐的,她隻想去祖母麵前磕三個頭,親自給祖母賠罪。
她沒辦法消除相府的人對她的怨恨,也沒有辦法洗清那件事在她們眼中的恥辱。
好像隻有她死了才能抹去那件事濺在相府牌匾上的汙點。
如果她死了,他們就能忘記那件事,那她願意去死。
活著於她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