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三年前,是他入獄,是她去天牢看他,是他交待她好好照顧家裡人,是他告訴她,他無錯。
是他說,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裡人,恐整個相府受他牽連。
一句“無錯”和一句“放心不下”,才讓她甘心去求序淮陽。
可是當整個相府起死回生後,她的祖父卻說——“你不配喚我祖父。”
她袖子的手緩緩捏緊,指甲嵌入掌心的血肉,疼得她越發清醒。
“為何……”
為何要這般對她。
“為何?”
謝相冷冷地盯著她,“你氣死阿蘺的時候可想過為何?”
她渾身頓時像是被冰霜覆蓋。
祖父根本不在意她救了相府所有人,祖父在意的是她氣死了祖母。
祖父和祖母一生恩愛如斯,宛若神仙眷侶,她害死了祖父最愛的人。
謝相看著她袖子上的血,冷漠道:
“謝家生你養你這麼些年,就是這麼教你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未曾剔肉還骨就想著解脫,你父親就是這麼教你知恩圖報的?”
謝皎月怔愣在原地,灰蒙蒙的眼睛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隻能聽見老人聲音裡的陰寒。
謝皎月不知道,自從這位從前和藹的老人下獄後性情就變了,變得殘忍而不近人情,這種不近人情在謝老夫人過後變成了冷漠。
她隻記得,她的祖父不是這樣的。
祖父會在她寫詩的時候教她字字斟酌,會在她獲得才女稱號的時候哈哈大笑,會在下獄後不顧自己的安危囑咐她照顧好家裡的婦人和孩子。
她的祖父是一個正直清廉溫和有禮的大學士,是澧朝最賢明的丞相,是受天下所有讀書人愛戴的清鶴居士。
她是為了救這樣一個人而失去清白,所以她從不後悔去求序淮陽。
她從不後悔用三年的困難還家人一生的平安,她隻是有些不明白,不明白這些人的愛居然是建立在女子的貞潔之上。
寒風徹底貫穿她破陋的身體,她四肢百骸都在發冷。
她緩緩跪下,地上尖銳不規則的石子嵌入皮肉,疼得骨頭都像要裂開了。
“相爺說的是,是皎月有錯。”
她不該弄臟了祖母的墓碑。
也不該來這裡臟了祖母的眼睛。
更不該在三年前做出那樣的蠢事。
“你的錯又何止這一星半點。”
高高在上的相爺半斂著眼看他,“你如今唯一的作用就是出嫁,風光大嫁給景陽世子,好好守著婦道。”
原來是這樣。
嫁的人是三年前欺辱她的人。
祖父這是想用這樁婚事來掩蓋過她曾經為了他獻身序淮陽的事嗎?
那件事就那樣不堪與恥辱,恥辱到需要用她的餘生去掩蓋?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