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客棧後門出去,便來到了一條老巷,巷道另一側是圍牆,裡麵是一座規模頗大的圓樓。
圓樓產於江州,雲州其實頗為少見,整體呈圓形,外圍是兩層房舍,內部則是個直徑二十丈的青石廣場。
圓樓有些曆史,內部裝修頗為華美,平日裡算西王鎮的景點,經常有豪商大戶在這裡宴客。
此時圓樓內寂寂無聲,正東的廳堂裡,放著數張交椅,各大堂主位列其中,都等著樓主的到來。
百餘名香主,沿著圓樓屋簷在外站立,能看到李三問、黃燭夫人等熟麵孔;然後則是核心門徒,比如李澗之類的香主兒女。
整個圓樓下方,估摸整整齊齊站了不下兩百餘人,但相較於圓樓的規模,並不顯擁擠。
夜京棠和三娘出現在圓樓外,無聲肅立的紅花樓門徒,就齊齊拱手一禮,大廳裡就坐的十一位堂主,也站起了身。
紅花樓行事低調,雖然已經清空了圓樓周邊,但就在西王鎮跟前,為防有高人路過發覺,也沒人高聲呼喝,令行禁止的氣勢配上壓抑的雨夜,氣氛還頗有壓迫感。
邵湘君進入圓樓,原本嫵媚貴婦的氣質就消失不見,麵色不喜不怒,在門徒的注目禮中,緩步走過環行走廊。
夜京棠跟在背後,能發現周邊人都眼神敬重;而坐在大廳裡的堂主,神色則各有不同。
紅花樓十二堂口,就相當於十二名當家,地位有高低之彆,具體排序可以從和座次看出來。
樓主的位置在大廳中堂下,而右側身著白色錦袍的高大中年人,是紅花樓二當家宋馳,左側則是朱雀堂陳元青,再往右是玄武堂堂主,剩下就是以地名命名的小堂主。
四大堂口,前身都是各州的船幫,其他堂主則是後起之秀,陸續加入。
紅花樓最鼎盛時,老中青三代能湊出七個宗師一個武魁,幾乎製霸江湖。
但近些年時運不濟,鄔州的玄武堂率先掉隊,當家連宗師都沒打進去;而後邵家也青黃不接,隻能讓邵湘君上位,整個紅花樓就隻剩下三個宗師。
白虎堂和朱雀堂雖然也麵臨青黃不接的困境,但堂主正值當打之年,情況倒還好些。
二當家宋馳,剛剛年過五十,武藝放在宗師中能排進中遊,未來不無可能成為頂流宗師,乃至衝擊八大魁。
而三當家陳元青,當年獨自擺平了江州漕幫的一位強敵,是有戰績支撐的內家宗師,雖然不如宋馳,但年紀才四十出頭,前途不可限量。
邵湘君也是入門宗師,而且更年輕,但繼位後受限於實力和紅花樓境況,根本沒出門平過事兒,沒有實際戰績支撐,導致水分很大,
主弱臣強的局麵,導致了二三當家的分量,比大當家邵湘君要重。
就比如現在,身材魁梧的宋馳,和氣態儒雅的陳元青,雖然也起身迎接大當家,但神色完全是看待子侄輩。
邵湘君實力不如兩位堂主,本身也確實是晚輩,對於這種局麵也無可奈何,不緊不慢走到大廳正中的交椅上坐下,微微抬手:
“各位堂主就坐。”
紅花樓內部會議,其實也沒太多規矩。
二當家宋馳在旁邊坐下,抬手讓第一次來的後輩給邵湘君敬茶,同時望向站在背後的夜京棠:
“這位是?”
夜京棠站在邵湘君的椅子背後,拱手一禮:
“晚輩夜京棠,家父邵元鋒。”
“哦?”
聽見此言,在坐十一位堂主皆是轉過頭,打量起夜京棠。
上任樓主邵遠鳴,是貨真價實的頂流宗師,甚至當過一段時間‘槍魁’,在紅花樓威望很高,隻可惜死在了當代槍魁斷聲寂手中。
邵元鋒是邵遠鳴的弟弟,眾多堂主都認識,當年還和宋馳打過架,天賦隻比兄長弱一線,如果順順利利成長到今天,大概率也能成為頂流宗師。
宋馳神色鄭重了幾分,詢問道:
“元鋒回來了?”
“二哥年初已經身故,把義子送到邵家,讓我代為照看。”
“……”
眾堂主聽聞此言,皆是麵露失落和傷感。
邵家是紅花樓的奠基人,老家主和兩個兒子皆已身故,獨苗邵洛入不了江湖,這便相當於在江湖上斷了香火。
陳元青作為三當家,七八歲時還把邵元鋒叫哥,瞧見故人義子,頗為親和:
“到了紅花樓,就是我等子侄,若遇上事兒,儘管和我們開口。我紅花樓雖然不如往昔,但我和宋二哥,還有樓主,在江湖上說話也有些分量。”
把‘樓主’放在兩人後麵,足可見三娘這女掌門的江湖地位。
宋馳歎了口氣,示意背後的年輕公子:
“這是我兒子宋長青,你們倆年歲相差不大,多聊聊。”
夜京棠一一見禮後,又對身材頗為健碩的宋長青拱手。
宋長青二十五六,並沒有把夜京棠當對手看,也如同師兄弟般回了個禮。
宋馳說完了話,就開始聊正事兒:
“我在充州,聽說水雲劍潭把清江碼頭的生意搶了個乾淨。青龍堂起家就在清江碼頭,祖產被人搶了,樓主是何打算?要不要我和元青跑一趟?”
問題看似關切,但話裡意思很明白——祖產都被搶了,樓主要是搞不定,就彆逞強,撒手放權,把事兒交給我們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