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貞趕到前堂見到了楊沅,他派出的人已經快馬加鞭去了晉王府。
劉以觀既然成了構陷同僚的重大陷犯,被皇城司拿了去,那楊沅自然就無罪了。
可是楊沅的身份不是王蓮生等人可以比擬的,是否無罪,他可不敢擅作主張。
不過,他也知道去晉王府請示監國,隻是討要那麼一道明確的諭令,這人是必然要開釋的。
所以,他往前衙來時,便先打發宋押司去了晉王府,到了僉廳又先喚出樊江,叫他立即做出一份開釋楊沅的“爰書”。
他到了僉廳二堂,對於楊沅此前被羈押、被調查的事,自然如汪、李二人一般大表同情,並隱晦地表達了一番劉以觀上頭有人,他老喬愛莫能助的無奈。
汪紫瑞和李淨塵便也不失時機地當著喬府尹的麵兒,把喬府尹不動聲色,削弱劉以觀力量的舉動,告訴了楊沅。
言外之意,如果不是喬老爺釜底抽薪,劉以觀有足夠的人手可用,橋頭行刺的計劃必然更加縝密完善。
如果是那樣,可能就不是現在這般結局了。
楊沅則對三人不肯阿附權貴,明裡暗裡對自己多有照顧的事含蓄地表達了謝意。
花花轎子眾人抬嘛,一時間滿堂和氣,大堂裡三司會審的公案還未撤下,二堂裡已然是稱兄道弟,如手如足。
肥玉葉現在不是官身,便在廂房裡等著
樊江知道她是楊沅身邊的近人,而且青年男女,男俊女俏的,要說他們倆之間沒點什麼特殊關係,樊江是不信的。
沒看見肥玉葉在機速房時的左膀右臂,已經成了楊沅的寵妾嬌鸞麼?
這位原魚字房肥承旨,大抵也逃不出楊子嶽的魔爪。
所以樊江照著模板匆匆備好“爰書”,馬上就來肥玉葉這邊噓寒問暖。
晉王府那邊得知楊沅獲救,趙璩頓時大喜。
若非他現在是監國的身份,不好表現出對楊沅有失君臣之製的關照,他就直接跑過來了。
當下,他就派了一位中官親自趕到臨安府,向喬貞傳達了監國的“令書”,楊沅應當無罪開釋。
喬貞得了監國的“令書”,立即叫人喚來樊江,在早就備好的“爰書”上蓋上大印,開釋楊沅。
楊沅都開釋了,肥玉葉自不待言,喬貞對她直接開釋了。
臨安府尹領著南判北判以及府衙諸幕職官、諸曹官,把楊沅熱情洋溢地送出了府門,宛如送瘟神一般歡天喜地。
劉商秋等人還等在外麵,楊沅今天剛剛被擄,他們可不希望楊沅再次出事,所以決定把楊沅一路護送回府。
楊沅先讓他們等在一邊,對肥玉葉道:“你……,要不要隨我一起回去?”
肥玉葉嗔道:“無名無份的,人家不要麵皮的麼?”
“咳!且給我幾天時間,我自有一番安排。”
“你不安排,難道還要我安排不成?”
肥玉葉搶白地送了他一個白眼兒,道:“你不用管我,我自回家去,先和母親報個平安,免得母親惦念。”
肥玉葉轉身欲走,忽又停住,對楊沅道:“你這人,做事不知收斂,許多人把你視為異己,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你……平素最好多帶些人在身邊。不要自恃武力,須知人有失手……”
大宋官員出門,哪怕級彆很高的,雖然帶著隨從與小廝,也隻是出於排場和使喚方便,極少是出於保護目的。
當初就連秦檜出門,都不曾考慮過這一層原因。
他那次上朝時被施全持一口鍘刀襲擊時,身邊前呼後擁的也是有數十名隨從。
不過他的隨從當時皆未帶兵刃,全靠棍棒招呼,要不然施全還真未必能對他造成威脅。
自那以後,他出入的護衛才佩刀帶劍,防範嚴密起來。
楊沅平素出入不但沒有護衛,甚至連隨從小廝他都懶得帶。
一方麵是因為他自恃武藝,另一方麵也是因為覺得拘束。
他隻是偶爾有目的的去做一些事時,才會吩咐“同舟會”暗中隨從。
這一次的事兒給他提了醒兒,如果當時中了迷藥後,靠近他的不是百裡冰呢?那他現在豈非早已身首異處?
所以不用肥玉葉提醒,他也明白今後該調撥一些人手,做為他的隨從了。
那些人可能武功不及他高明,可人家的身份就是保鏢,會時時刻刻關注周圍的一切動靜,他卻不能把心神一直放在這方麵。
不過,心中雖也認同了肥玉葉的提議,楊沅麵上卻是一片輕鬆,輕笑道:
“不如你來做我的貼身侍衛啊?你那一手銀針神乎其神,有你在,我一定安全的很。”
“美得你,欺負了本姑娘,就要人家做個侍衛?”
肥玉葉嗤之以鼻:“不給本姑娘一個滿意的交代,本姑娘的銀針就會招呼在你身上了,讓你也知道知道,被人紮著有多疼。”
這句話說完,肥玉葉突然就滿麵通紅,忙不迭轉身道:“我走了。”
“等等。”
楊沅喚住她,又走過去對劉商秋低聲說了幾句話,叫劉商秋派出一隊人馬,護送肥玉葉回去。
其實,現在滿城的禁軍還未撤走,要說安全,沒有比這個時候更安全的了。
但是,有些事它的意義,可不在於它這件事本身。
看到楊沅居然調了一隊官兵護送她回家,肥玉葉的心情果然莫名地愉悅了起來。
一路上,肥玉葉便盤算好了,明兒就去找乾娘,請乾娘替她主持公道。
宋老爹那邊,她是絕不會去的。
一貫心高氣傲的她,如果拿著父親的書信找上宋老爹,以後在鹿溪麵前如何抬得起頭來,不是要一輩子低人一頭?
所以,這事兒就得由乾娘出麵,由乾娘去找宋老爹交涉。
乾娘本就疼她,又有把柄在她手裡,隻要她稍稍暗示,乾娘一定會替她撐腰的。
劉商秋一直把楊沅護送到楊府,才迫不及待地離開了。
方才對雷峯塔那邊隻匆忙做了一些安排,漏洞還很多。
明日,如果前往地宮的人發現不妥,從水路逃走怎麼辦?
又或者來人武藝高明,埋伏在雷峯塔左近的人不足以留下他們怎麼辦?
他需要回去連夜完善埋伏,補充力量。
此時,楊家一眾女眷,正從晉王府趕回楊家,急急迎出來的是守護楊府的計老伯等人。
楊沅看著撥馬離去的劉商秋一行人背影,對計老伯道:“老伯,龔瑾泉一行人,沒有跟丟吧?”
計老伯道:“他們又換了一個落腳之處,但仍在我們的監視之下。對了,在橋頭對你動手的人中,就有他們。”
楊沅點了點頭,道:“路上,我已經問過咱們的人了。
現在看來,橋頭對我動手的人,至少摸清了四路人馬的底細。
其中一路,是新金儀鸞司的人。另一路,是劉以觀的人。
第三路,是姬香和花音、小奈。還有一路,就是以龔瑾泉為首的金國‘血浮屠’。”
計老伯道:“如今不明底細的,隻有在橋頭拋灑迷藥,對所有各方發動攻擊的那兩個神秘人了。”
楊沅緩緩點頭:“是啊,我隻想給湯參政挖個坑兒,想不到竟引出這麼多的牛鬼蛇神。”
楊沅之前命“同舟會”的人追躡劉以觀的人,已經查到他和湯思退關係密切。
楊沅就此也就知道,真正在對付他的人是這位湯參政了。
單憑一個劉以觀,可沒有扳倒他的實力。
他將計就計,就是為了讓湯思退越陷越深,引出更多大佬下場。
不然的話,單憑一個他,想扳倒湯思退,那也是癡人說夢。
楊沅想了一想,道:“老伯,找個機會,把龔瑾泉等人的下落所在,透露給劉商秋。
這些人,已經不需要繼續蹦噠了。”
計老伯答應了一聲,楊沅正要轉身回府,就看見路口對麵醫館門口,洛藥師和他的小徒弟顏青羽正站在那兒。
見楊沅向他們望來,洛承安長長一揖,高聲道:“侯爺,您平安回來了啊!”
楊沅看著這對師徒,目光晦暗地一閃,臉上便漾起了笑容:“是啊,本侯受讒言中傷,桎梏於牢獄之災,如今洗脫冤屈,已然無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