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的暖閣裡,不複以往平靜光景。
上下侍候的仆婢忙成一片,大夫剛被送走,就有丫鬟馬不停蹄的去抓藥煎藥,門前瓷瓶裡插著的玉蘭都被碰落,不小心踩壞兩枝。
一道繪著花鳥枇杷的屏風之後。
辛夷攥著少年的衣袖始終不肯鬆手,她依舊沒有醒過來,小臉蒼白的閉著眼睛,姿態單薄,瞧上去可憐極了。
映在搖曳燭火下,臉上的淚痕尤為明顯。
她一邊流淚,一邊斷斷續續的喊“侯爺”,仿佛被夢給魘住了。
看得阿盈在旁邊也跟著抹眼淚,心裡也酸得不行。
侯爺怎麼能那麼說夫人呢?
還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前責怪訓斥,本來府上的下人就覺得夫人不受寵愛,背後不知道怎麼取笑嚼舌根呢……今日這麼一鬨後,這種傳言肯定更甚了。
而且她一個做丫鬟的,都知道夫人心地善良,連路邊的一隻螞蟻都不敢踩死。
怎麼可能主動去害人呢?
那碟糕點可是夫人撐著風寒未愈的身子,早早起來親手為侯爺做的。
隻因她無意之間,聽前院灑掃侍候的婢女多提了一句——侯爺近來食欲不怎麼好。
這份心意,阿盈看了都覺得感動。
偏偏侯爺視而不見,一顆心全給外頭養的狐狸精給勾去了。
本來寵妾滅妻的事也不是沒有。
現在阿盈更加篤定,若是以後那個外室進了侯府,恐怕夫人隻有挨欺負的份兒。
天幕上的星子希微,透著點點寒意。
隻有不知道從哪兒吹來的一隻殘破紙鳶,不受困擾,歪歪斜斜的趴在牆頭上。
辛夷一邊假裝嚶嚶嚶,一邊不經意的把眼淚都蹭在沈如芥的衣袖上。
好厲害,她一定哭得我見猶憐。
“係統,我左邊臉哭好看,還是右邊臉哭好看?哪種更有心動的感覺?”
係統被她整得無語了,“我要說你右邊臉哭得好看,你還能翻個身啊?”
“為什麼不能?”辛夷說著,嚶嚶嚶的轉過了身子,唯一不變的是仍舊攥著少年衣袖死不放手。
好會哭,她真的好會哭。
誰能不為這樣的破碎美人而心動?
係統:“……”
是它錯了,不該低估了宿主的厚臉皮程度,沒有什麼是這個綠茶戲精做不出來的。
整個屋子裡,看上去最平靜的應該就是沈如芥了。
少年神情是慣有的淡漠,任由榻上蒼白病弱的女子將臉頰蹭在自己的衣袖上。
如果不是感覺到的淚水濡濕感,他幾乎要懷疑她是不是在裝暈了。不然怎麼能攥得那麼緊,好像生怕他跑了。
但很快又麵露一絲嘲諷:可不是怕他跑了麼,這是把他當成沈歸了。
銅製小香爐裡飄出嫋嫋的安神香。
阿盈在屋子裡待了一會兒,就擦乾眼淚,出去膳房那邊催看煎藥了,所以現在房中隻有他們兩個人。
燭火躍動一下。
沈如芥微微俯下身子,勾了絲笑的湊近她,“嫂嫂,你醒著麼?”
辛夷嚇了一跳,差點兒繃不住漏了餡。
還好她的心理素質比較強硬,才能不在臉上露出破綻,不過還是忍不住暗罵了一聲:變態!忽然湊那麼近說話,想嚇死鬼啊!
她剛剛的心跳都快180了!
辛夷依舊閉著眼。
隻不過將計就計的啜泣著擰了擰眉,伸出手在少年臉上拍了一下,不過力道軟綿綿的,更像小貓撒嬌撓癢癢。
被小貓肉墊蓋了一臉的沈如芥,“……”
女子柔若無骨的手指順勢滑落到枕頭邊上,帶著淺淡幽香,另一隻手還在可憐巴巴的攥著他,“侯爺……侯爺,彆走。”
她的哽咽也細細的,讓人心軟。
少年的眼底卻莫名生出了幾分煩躁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