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記得柳娘子教他的第一個道理,就是斬草要除根。
這不惹還好,一旦惹了就得將對方搞死,不僅是對方,還得是對方全家,不然打了小的來大的,麻煩得很。
現在看來,的確是要這樣的。
自己就應該心狠一點,早早的就將他們一家人搞死,就不會有現在這事,自己家也就不會被火燒了。
但這決定搞死是一回事,重點是要怎麼搞死?
自己強上的話……難度太大,就算是能殺死他們,自己指不定也得受傷。
這樣一旦事發,自己指不定還得被鎮長抓了浸豬籠。
在這沒有人助的夢裡,一切都還是得小心一些為妙。
不可跟先前一樣莽撞了。
而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搞死他們……對彆人來說興許有點難度,但是對於柳白來說,卻是問題不大。
邪祟!
邪祟擅殺人,隻要自己用得好,那邪祟就是自己的“幫凶”,哦不,是自己的好幫手。
鎮子裡邊有土地爺,邪祟想混進來……至少遊魂肯定是混不進來。
可要引邪祟進鎮的話,柳白覺得自己可能會白給。
以他自己掌握的技巧知識來看,跟這遊魂周旋一二已經算是很強了。
邪祟是萬萬不能惹的。
如此一來最靠譜的辦法,自然就是將這梁大竹夫婦引出鎮子,然後在外邊引動遊魂對他們動手。
可這樣一來的話,操作難度就有點大了。
擺在柳白麵前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該怎麼將他引出鎮子?
“你沒事吧?我看你回來這一路都心不在焉的?”黃生看著柳白這模樣有些擔憂,便是安慰道:“你也彆想那麼多,這失火就失火了。”
“伱那家本來也沒啥了,你以後就算發跡了,那也得將那些牆頭推翻,自己再重建。”
自己推跟彆人放火燒……能一樣嗎?
柳白也沒跟黃生爭辯。
回來家中,黃生就去了自己房間的衣櫥裡邊,小心翼翼地衣服底下抽出來一本乾淨整潔的書冊,上頭寫著……
《黃粱史》。
這是他珍藏的唯一一本書,他想著便是借用這本書考校一下柳白的識字寫字兒能力。
可沒曾想等他拿著書出來後,發現柳白竟然已經不見了。
門開著,他又跑了。
“這娃,這大好事都不上心!”
“真是活該窮酸一輩子!”
黃生氣急,卻也沒有彆的辦法,隻得又恨恨的將這書拿了回去。
柳白自是出門來了,因為就在剛剛他想到了個什麼辦法將這梁大竹一家人引出去了。
就算引不出去一家人,也好歹能引出去一個。
這冬日裡,田土都是種不了莊稼的。
但是他們都會將這一些莊稼的種子,放進地窖裡邊。
黃粱村地處南方,潮濕的緊,家中地底都是開不了地窖的,這往下打個地窖下去,不用多久就全發黴了。
所以他們都會將這地窖開在乾爽的莊稼地裡。
這事柳白在先前的黃粱鎮就已經知道了。
那麼要想將他們引出鎮子,完全可以在這上邊做文章。而這的前提是找到這梁大竹一家的地窖開在哪。
這事得自己去打聽,但不能操之過急。
尤其是不能找人直接問,這要出了事下來,很容易就被人聯想到自己。
而且這布置,柳白也需要一些準備時間……
那就更不急了。
所以這一下午的功夫,柳白便是找了幾個眼熟的百姓閒聊,詢問的無非就是自己家的田土在哪,然後又旁敲側擊的問著梁大竹一家的田土在哪。
話頭就更簡單了,說什麼記得當年自己家好像跟他們家有過田土上邊的口角。
起先有人是不願說的,可柳白話十幾枚銅板買了點瓜子放身上之後,就人人都願意跟他說了。
冬日裡本就無事,說說鄰裡口角,外加磕著瓜子,就已是人間美事。
臨著傍晚回到家中,黃生又是免不了一頓責怪。
晚上自是看不了書寫不了字的,不管是油燈還是蠟燭這玩意……黃生都用不起,沒這閒錢。
等著第二天一早,黃生睡醒之後,卻是見著柳白的鋪子已經空了。
他又出門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柳白自覺自己不是什麼君子,他是個小人,小人報仇就應該不分早晚。
昨兒個已經打聽出來這梁大竹家的田土在哪了,今兒個自是得去踩踩點,看他家的地窖是否建在了他們家的田土裡邊。
臨著柳白又是去香火鋪子裡邊買了一捆神香和些許紙錢,外加一根紅繩。
柳娘子的那紅燭鋪子所在的位置,柳白自是早早的就去看過了。
現如今那裡不是紅燭鋪子,是個棺材鋪。
他隻是遠遠看了眼就沒靠近了。
至於神香紙錢,這是因為他沒有自家先人庇佑,隻能尋求這些外來的手段了。
紅繩則是用來綁那麂子角的,這東西陽氣很重,抹點鮮血上去掛在胸口,一般的遊魂都不敢衝撞。
沒有點火走陰,這出門在外,防身手段自是得做好。
等著忙完了這些,又從鎮子西邊的那條河邊小路路過,循著看了眼自己家裡。
大火早已燒滅,原先就隻剩下幾麵牆的屋子……愈發破敗了,而且到處都是燒的烏黑的痕跡。
這讓柳白不禁想起了黃粱鎮的家,這是他和柳娘子生活過好幾年的家了。
所以這仇……必須報!
南北向的土路往北,出了鎮子後就是大片的田土,梁大竹的地也就是在這。
柳白按照昨兒下午那百姓的指點,尋到了那顆橫跨了上下兩片田土的巨石,然後往上一帶好幾壟都是梁大竹家的。
遠遠望去,還是能見著幾個百姓在這忙活的。
柳白來到這附近,也是看見了“自家”的田土,都還在,隻是不知被誰種了,看著今年是種的花生。
再往上一看,果真在這地裡見到了一個幾塊木板擋起來當門戶的地窖。
梁大竹家的地窖,果真在這!
找著的地兒那可就好辦了,柳白回頭望了眼,還是有幾個百姓在這忙活的,機會不適合,外加自己的準備也還不夠。
隻能等著明天再找機會來了。
於是一整個下午的功夫,柳白都在鎮子裡邊兜兜轉轉。
臨著傍晚回去路上他又提了十斤白米,倆大男人,這兩天都是敞開了吃……這銀子也不經花啊!
等著這事結束後,還是得想辦法搞錢。
一夜無話,即至次日清晨,柳白又早早的就出門走了。
黃生以為柳白是找了活乾,也沒多問,當然,他也不會注意到自家少了把鐵鍬。
清晨,天寒地凍。
柳白貓著來到鎮子北邊的田地裡邊,也沒見著一個百姓。
他輕車熟路的來到了梁大竹的地窖前,先是將身後背著的布包取下,又摘下了腰間的鐵鍬。
稍微比劃確定了下位置就開挖。
泥土堅硬,他費了好大勁才打開個口子,撚起這泥土一看,“娘的,還用過糯米糊。”
“……”
吭哧吭哧的挖了半盞茶的功夫過後,柳白滿頭大汗,但好在這地窖木門就被他撬開了。
他也來不及休息,當即就鑽了進去。
裡邊充斥著一股腐爛變質的味道,角落裡擺著一堆地瓜種。
這東西不能堆,堆起來就廢了。
柳白打開自己帶來的布包,裡邊裝了好些物什,還散發著惡臭。
其中有這死人穿過的衣裳,也有婦人的癸水布,還有一個被陰水泡過的木板。
柳白昨兒個搞這些東西的時候,還有個要錢不要命的人說可以搞來死人的頭發跟指甲。
這玩意邪乎的很,自己都沒點火,柳白擔心扛不住。
有眼前這些,也都夠了。
他將這些東西拿出後,依次擺放在了這地窖的四個角落裡邊,然後又取出一根柳枝。
用柳枝在地上劃線,將這些東西都連接了起來,最後還將這柳枝丟在了這地窖正中央。
若是材料足夠的話,其實直接用柳枝連接,正中間放根槐木是最好的。
隻是柳白要不來這麼多東西,還顯眼。
(以上不可嘗試。)
忙活完這些後,他提腿欲走,可是臨了又想到什麼。
這地瓜種能拿來種,自然也就能拿來吃。
他便從這地上撿了十幾個,用布包裝好後,回頭看了眼,確定沒什麼遺漏之後。
這才快步從地窖裡邊鑽出,又拿了地上的鐵鍬。
踏著荒無人煙的寒冬,離開了這片田土。
隻是進了鎮子,他都已經清理乾淨了鐵鍬上邊的泥土,臨著路過一戶人家的門口時,他又將身上裝著地瓜種的布包放在了這人門口。
若是一次伏殺這梁大竹夫婦沒成功的話,這東西就是惹禍的根苗。
自然不能帶回家。
正好這戶人家跟那朱嬸關係好,前天晚上柳白救仇久時,這人家的婦女還跟著朱嬸一起罵過自己。
說自己是野種。
誰誇過自己柳白不記得,但是誰罵過自己……柳白記得清清楚楚。
送完了大禮後,他也就將這鐵鍬收入了衣服裡邊,轉身離開了。
沿途所過一切平和,沒有生出半點事端。
將這鐵鍬送回去之後,沒見著黃生,應當又已經去鎮長趙久那邊乾活去了。
他也就沿途買了倆饅頭,去了鎮子北邊蹲著。
在這能看到西邊的那條路,若是梁大竹夫婦前往,這裡能看的清楚。
時至下午,也沒見著他們。
這事情,沒人告知他們自然也不會知曉,所以隻能等。
眼見著天色也晚了,柳白正準備離開,忽聽身後傳來聲音,“哩哩哩哩”。
這是小鎮招呼自己養的雞仔的聲音,對人這麼喚,都是侮辱人。
柳白聽著這聲音有些熟悉,回過身去時,見著自己身後站著倆。
一個還是老熟人了……胡尾。
他趾高氣昂的才在一顆石頭上,身邊跟著那個少年,好像也是胡家人。
“果然是你這孤兒啊,沒死倒是稀奇。”
又是個惡人……柳白已經習慣了這民風淳樸的黃粱鎮。
沒一個好東西!
而且聽著他這話,果真就是跟黃生說的那樣,是他將自己打暈在路邊的?
是他殺死自己的……
柳白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右手伏在腰間,警惕地看著他。
胡尾笑著又是上前走了幾步,“這還穿上了冬衣?闊起來啊柳小子,怎地,碰到哪個野爹收留了?”
“唰——”
柳白一步踏出上前,右手已然從腰間拔出了仇久給的那把短刃,朝前揮去。
直取這胡尾脖頸。
這一刀要是落踏實了,一刀下去,絕對能將其砍死!
小人報仇,不分早晚!
胡尾不愧是跟馬老爺練過拳,還快要點火的人,一身氣血強悍,眼見著這短刀都已經到了眼前了,身形往後一仰。
倒地,但也是避開了柳白這一刀。
“嚇——”
一鼓作氣,柳白順勢又將刀往地上一刺,胡尾雙手在地麵一撐,急忙往身後爬了幾步,又堪堪避開了柳白的第二刀。
柳白還想出手,但看著他倆已經到了一處,胡尾也是已經站起了身。
他二話不說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子就甩了出去。
胡尾兩人匆忙抬手擋住臉麵。
可等著他倆將手拿開後,眼前哪還有柳白的身影?
“狗日的柳雜種!”
胡尾氣的大罵。
旁邊的那個少年則是小聲安慰,說著什麼先前就是他倆先動的手,隻是沒說幾句,又說追。
可能往哪裡追……胡尾惱火的踹了他一腳,兩人這才轉身離開。
柳白也沒走遠,就停在這附近的巷道口,胸口心跳如擂鼓,但也不敢大喘氣。
他右手死死地抓著這短刀,隻要胡尾敢再來,他就敢一刀。
等了片刻沒有等著胡尾過來,柳白心跳也平複了些,他這才轉身離開。
殺胡尾!
也得殺,但想殺他怎麼也得等著自己走陰點火之後了。
而且要想拿到這裡邊的奇寶圖紙,也是得點火,但這都遠著了,近來還是得想著怎麼活下去才對。
回到黃生家裡還早,他也趁著這還沒天黑的功夫,一邊做飯一邊考校了下柳白。
隻是這次就沒取出書來了,而是他隨口念了些字,讓柳白寫下。
柳白自是都會,這讓黃生大為欣喜。
隻是之後再跟柳白說話,這語氣也都文縐了許多,並且保證一定儘快將柳白把差事的事情搞定。
匆匆又是一天過去。
柳白還是沒有半分進賬,許是昨天碰見胡尾,跟他好一陣搏鬥耗費了太多心神。
等著柳白第二天醒來時,天色都已經亮堂了。
這陰沉了許久的天色,也都有了一絲太陽。
黃生自是早早的就已經去趙久那邊了,柳白收拾好後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