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紡線般斜斜的細雨絲裡,劉瑾義背著背簍三步並作五步地往自家小院裡趕。
當他推開院門時,動作猛得一頓。
“藥材我都收進屋了。”
陸拾玖拄著拐杖站在屋簷下,清清冷冷地開口。
劉瑾義腦門上的青筋一陣狂跳,“老夫說過多少次了,要多躺躺,乾活不急於一時!”
“死不了!”
“你!”劉瑾義氣得頭頂生煙。
陸拾玖望著在風中飄搖的雨絲,“我想早點還清債,他們快來了。”
劉瑾義三兩步走進屋,將背簍重重地放下,“來了正好,那診費和藥費就讓他們出!沒出夠費用,彆想把人領回去!”
“他們是不會出的!”
“老夫直接問陸興發要,隻要他還要個臉,敢不給?進屋去,先把個脈!可彆把老夫這幾天的心血都給糟蹋了!”
陸拾玖端坐好,將手放在脈枕上,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定定地看著他,“他手上的銀子好拿不好花。”
“你個小孩子家家的,操那麼多心做什麼!”
惱火的劉瑾義無意一瞥,把脈的手指一哆嗦,後背無端地竄出一層冷汗。
那眼裡沒有光……
又來了!
就是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感!
他壓下心底的不適,輕咳一聲:“你就這麼篤定?”
陸拾玖嘴角輕扯,“因為你有良知和底線,他們沒有。”
“你回去後,會乾哪些活?”劉瑾義岔開話題問。
“洗衣、做飯,打豬草、砍柴、收拾柴火,煮豬食、喂豬……”
陸拾玖每說一樣,劉瑾義的眉頭就跟著皺幾分。
“這些你暫時都不能做!現在不把身體養好,以後是會留下病根的。罷了!我到時候跟你爺說一下。”
“劉爺爺,我可以跟你學炮製草藥麼?”陸拾玖忽然問。
“你認識些藥草也好,到時候采集一些還可以換些銀錢……”
突然,他停了下來,後知後覺地問,“你剛才說什麼?炮製草藥?”
陸拾玖輕輕頷首。
“小孩子就是想一出是一出,草藥你都認識了麼?就想著學炮製!不同的藥材炮製的方法不一樣。即便是同樣的藥材,用於不同的症狀炮製的方法也不相同。”劉瑾義臉色一黑。
“凡是你念過的藥材,我都記住了。不過藥效知道的不全麵。”
“不可能!”
因為春季問診的人特彆多,這些日子從他嘴裡過的草藥,沒有成千也有上百種。
“不信?你隨便考。”
“那你說這兩個,哪個是甘草根,哪個是龍膽根?”劉瑾義把完脈後,隨手在收攏的藥材裡拿出兩種問她。
“呈圓柱形,長三尺,直徑一寸且具明顯縱皺紋的是甘草;而根條粗長,呈上粗下細的是龍膽根。”
陸拾玖一板一眼道。
細想之下,這些還真都是他在整理它們時念叨過的內容。
他不死心地又拿了數十種藥材考她,最後都被她分毫不差地答了出來。
劉瑾義怔怔地看著眼前還沒自己腰高的小姑娘,“你是什麼時候記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