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九年,中國與越南山川唇齒相依,清法戰爭爆發,深重的苦難傾倒百姓。
餘阿九便於此時出生在紹興東浦大門,當天夜晚,屋子裡啼哭聲剛落,她的父親便被官府征兵的人帶走,
她的到來仿佛災星臨世,給本就貧困的家庭帶來更重的負擔。
家貧如洗,餘家曾有的八個女兒都已經變賣送人,自此,索性過繼了一個兒子。
餘阿九能留在餘家,也是因她的哥哥餘五九體弱多病,重活累活無法擔負,隻會點手工細活,家中實在需要人幫襯。
這也算得上大幸,畢竟戰亂間多不勝數的庶民無家可歸。
餘阿九的母親餘氏是周家的長工,闊氣一點可以說是保姆,當家的祖母叫她阿長,靠這份工餘氏勉強能扶持殘缺不全的家。
從記事起,餘阿九就幫著家裡做事,幾乎每日都要起早與鄰家婦到會稽山林尋些野菜幫襯家用。
正當卯時,一群人提竹籃子上山,經過不遠處三味書屋的石橋,總會傳來朗朗讀書聲。
“哎、你們在裡麵嘰嘰喳喳的念些什麼?”餘阿九叫住一個估摸十二三歲的少年,“每天我都聽得見。”
少年斜跨青布包,揚聲答:“讀書!”
“讀書是什麼呀?”餘阿九雖然聽說過這兩個詞,但不解其意。
少年洋洋得意,從兜底摸出一把茴香豆,咂嘴咂舌,“小丫頭片子!說來你也不懂。”
餘阿九看著少年蹦蹦跳跳地進入三味書屋,也跟著走近,戰戰兢兢往裡張望。
她曾聽五九嘀咕過,裡麵教書的先生人稱菊叟先生,一把年紀博學多識,滿腹經綸。
似乎阿張也提及過這個老先生,她不明白他們話中的意思,隻是想,自己若是能讀書,是不是也可以天天吃茴香豆。
“小姑娘,你在看什麼?”
突如其來的灰白衫男子遮住她的視線,踮起腳尖的餘阿九抬頭望向他的立領,不知所措地開始哭。
“彆害怕,我不是壞人。”男子不知道如何安慰,手忙腳亂地在兜裡亂摸,
正好摸出一把茴香豆,便張開手遞給她,“彆哭了小姑娘。”
而她瞬間止住哭泣。
茴香豆味鹹清脆,回味甘甜。餘阿九一顆一顆地咀嚼,拍了拍手讚道:“唔、好吃好吃。謝謝大哥哥。”
“不客氣。”男子摸了摸餘阿九的腦袋,微微一笑。
男子是三味書屋的主人菊叟先生的遠房親戚呂緯甫,才二十出頭,剛從津沽學成歸來,借住在三味書屋。
“小姑娘,我剛才看見你往屋裡張望,是想進裡麵去看看嗎?”呂緯甫問道。
餘阿九對著呂緯甫傻傻地笑了笑。
“那你跟我來,我們從後門進。”呂緯甫笑道。
餘阿九扯住他的寬袖,也不怕生,點頭道:“好。”
兩人繞到後街道,從黑油的竹門進入三味書屋,還隱隱能聽見前屋菊叟先生講書的抑揚頓挫。
進入小院子時,一個少年正在臘梅花下罰站。
呂緯甫看見便道:“周壽恒,又犯了什麼錯?”
“關你什麼事!”周壽恒哼了一聲,向兩人做了一個扭曲的鬼臉,又指了指餘阿九,“你帶她進來,我要向先生告你的狀。”
呂緯甫沒有搭理周壽恒,帶著餘阿九徑直進入到院偏屋。
餘阿九有點害怕了,“大哥哥,你不怕他告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