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梁願醒把袋子係上,調整了下裡麵餐盒的位置,確保被拎起來不會灑。
“這邊是我母親的老家,我父母離婚後,我母親帶我來這裡上高中。”段青深接過他手裡的袋子,“所以我基本都吃得慣。”
說完,他補充:“無論鮁魚水餃還是西湖醋魚。”
“這是成為大師的必經之路嗎?”梁願醒笑著問。
“嗯~”段青深揚著語調,“明天給你單獨買一份,你修煉修煉。”
“不必,”梁願醒不假思索,“我不做大師,做個快樂的普通人就行。”
快樂的普通人。段青深動作頓了下。
事實上辭職後離開醫院的這些天,他一直陷在一個形容不出的狀態裡。雖然辭職了,但還是進退維穀,總能依稀聽見有聲音在心底裡回響。
大約在說:沒關係的,你辭職隻是一時糊塗,這段時間在外散散心而已,父親會不知道嗎?他隻是在默許你,等你回去低頭認錯,他還是會給你安排一個工作,生活會回去正軌。
一切都來得及。
就像他對睡不著的梁願醒說的,距離日出還有三小時,一切都來得及。
他此時就在日出前三個小時的黑暗裡。
梁願醒把修好的圖做了壓縮包發給薑妤,薑妤很快回複過來一個“謝謝”的表情。
收拾好東西,兩個人決定出去散散步,垃圾丟出去。酒店不遠處是個步行街,雖然十月末的沿海地界在晚上冷颼颼的,但晚上出來的人還是挺多。
整條街都很香,今天白天下了雨,晚上雖挺冷,水果刨冰的攤子依然生意很好,排著隊。
梁願醒望了一眼,刨冰櫃台裡麵放著切好的各種水果,旁邊攤子剛好在壓鐵板魷魚,哧啦一聲。老板吆喝著“往後退啊!油濺著你們一會兒!”伴隨著一陣油脂焦香的味道一齊奔湧到梁願醒臉上。
曾曉陽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段青深偷偷瞄他一眼,二十三歲,正是吃飽了還能再吃兩頓的年紀。
“吃嗎?”段青深問,“現做的比買回去的要好吃很多。”
“你都這麼說了。”梁願醒笑起來。
在步行街排隊買吃的是一件比較狼狽的事兒,因為這條街比較窄,排隊就得橫著排,稍有不慎就會讓隔壁攤子的隊伍覺得這是來插隊的。
不過還好,人家老板動作流暢又迅速,鐵板溫度足夠高,海產品易熟,很快就排到他們。
老板手裡摁著處理好的魷魚:“吃什麼?”
“吃什麼?”段青深準備好掃碼付錢了。
“我自己來吧。”梁願醒有點不好意思。
“吃什麼!?”老板又問。這一問明顯帶著催促的意思,大約在想,你們在飯館裡搶著付錢也就算了,怎麼路邊攤也要搶。
“魷魚!”梁願醒說,“魷魚、薯條、冰可樂!”
“冰可樂沒有!”老板說,“那是我閨女喝剩的!”
“哦!”梁願醒說。
“我去那邊給你買。”段青深付了錢,“你在這排著。”
步行街走到頭有個小廣場,說是廣場,其實就一片圓形空地,幾張便民的桌子凳子,大家在這兒吃東西。
“走近了才發現是酸梅湯不是可樂。”段青深歎氣,“顏色太像了。”
“沒事,冰的就行,酸梅湯也好喝。”梁願醒說。
下過雨的空氣很舒服,梁願醒嚼著魷魚腿,忽然意識到此時此刻無比舒適。
“這地方真的好舒服。”梁願醒說,“既不是很潮濕,秋風也不燥。”
對此,段青深讚同:“是這個時節舒服,但夏天還是挺潮的,尤其靠海那一帶,風裡都有鹽分。”
段青深在這裡生活過一段時間,隻不過相隔太久,城市變化很大,很多地方他自己也不認識路了。垃圾丟一丟之後繼續散步,信馬由韁,慢慢地沿街走著。
走了沒一會兒,看見交警執法,攔了輛黑色桑塔納,正在盤問司機。梁願醒好奇地往那兒看。
段青深也看過去,問:“怎麼了?”
“你聽過一句老話嗎,‘白捷達、黑普桑,後備箱裡全是槍。’”
“……什麼亂七八糟的。”段青深蹙眉,“跟誰學的。”
“我以前酒吧老板。”梁願醒說。
“哦,我前輩。”
嘶。語氣聽著怎麼不太對勁呢。梁願醒收回視線,看向他臉。
“那酒吧怎麼倒閉的?”段青深問。
梁願醒兩手揣兜:“嗯……我們以前開在西湖邊上。”
這麼一句話就夠了。段青深了然:“房租太高,酒的零售價太貴被遊客吐槽,經濟形勢又差。”
梁願醒點頭:“是呀,最後一盤算,差點連裝修錢都沒掙回來。”
“很正常,近些年做實業不像以前了。”
“那你接下來呢?”段青深又問,“我不是問長遠的,就……下一步,你到了西北之後打算做什麼?”
“我不知道啊。”梁願醒是笑著說的。儘管段青深沒有看他的表情,但他語氣輕鬆又無所謂。
接著他又說:“我們都會死的。”
“什麼?”段青深乍然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們都會死的,所有人的終點都一樣,不要太在乎結果。”梁願醒說,“你看過一本漫畫嗎,叫《我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段青深搖搖頭。
漫畫小說什麼的,他小時候沒機會接觸,長大後也沒萌生過興趣。
梁願醒拿出手機翻了會兒相冊,然後遞給他。
圖上是兩隻海鷗的對話。
——我是說咱們一生的終極目標是什麼,我們活著是為了什麼?
——為了去碼頭整點薯條。
梁願醒說:“我們要去西北整點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