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騎在馬上,長著一副雙下巴的大肚腩校尉用手中的馬鞭點指著我喝道。“你個楞頭青,腦袋上長眼睛了嗎?官兵你也敢打,沒看他們手裡都拿著刀嗎?活的不耐煩了吧?!”。
他轉臉又去臭罵那幾個倒在地上的兵卒:“你們幾個酒囊飯袋,連一個半大孩子都對付不了,以後出門可千萬彆說自己是南宮將軍手下的兵,太他媽丟人了!”
一位被我打倒在地,滾了滿身塵土的士卒連忙爬起身來,俯首抱拳道:“回稟大人,這小子彆看他年紀不大,應該是練過幾天拳腳。這裡不是戰場,我們又不能真拿刀砍死他。因此才會有如此局麵。”
雙下巴校尉撇了撇嘴,繼續罵道:“少他娘廢話,草包就是草包,飯桶就是飯桶!你敢說你們的教官,在教場之上沒教過你們拳腳功夫?”
他又轉過頭來,十分費力地在胖臉上擠出一抹笑容,對我說道:“小兄弟,今年多大了呀?”
“虛歲十八了。”我嗡聲嗡氣的答道。
“不小了!個頭兒倒長得挺高,身板也結實。我大順朝有明文規定,每位男子成年後,都必須服幾年兵役。你跟我們去當兵吧!在軍營裡吃香的喝辣的,吃穿不愁還有餉銀發。你若是作戰勇敢,很快就能升官發財。比你窩在這窮鄉僻壤強太多了!”。
“你不會騙我吧?真像你說的那麼好,我自己就去了。也不用他們幾個上來就綁我。”
說著我伸手指了指躺在地上,被我打倒的那幾位兵卒。
“甭搭理他們,這幾個蠢家夥就是不會辦事兒。綁你是怕你不認識路,半道跑丟了!”。
我歪著腦袋想了想,我才不會信那個雙下巴校尉說的鬼話呢!
但我年齡確實不小了,是該出去闖闖見見世麵了!我一直沒忘記從小立下的誌向,那就是當個頂天立地的土匪!
當兵和當土匪似乎是南轅北轍,無所謂啦!反正先離開這個封閉的小村再說。何況聽老人們說過:自古兵匪一家,不知道是真的假的。騎驢找馬,先邁出第一步再說。
想到這裡,我微微點頭道:“我可以跟你們走,去你們所說的兵營耍耍。但要給我點時間,我回去和爹娘道個彆,順便兒收拾收拾東西。”
那位待在馬上的雙下巴校尉不耐煩了,他一邊扭著脖子東張西望,一邊開口說道:“道什麼彆呀,你小子懂不懂什麼叫榮歸故裡、衣錦還鄉?過不了幾年就回來了,我們可沒空等你!”。
他忽然抬手用手中的馬鞭指著不遠處田埂上一位老人說道:“那個老頭是你們村裡的吧?讓他回去給你爹娘帶句話就行了!更不用收拾什麼東西,軍營裡衣服鞋襪都是朝廷發的,不收你一毫銀兩!”。
他轉臉對那位已經爬起身來的兵卒嗬斥道:“你他娘的還傻乎乎愣著乾什麼?去把那個老頭給我叫過來。”
那名灰頭土臉的兵卒錢先是一怔,&bp;隨即拔腿飛奔朝那個老頭跑去。片刻之後便帶著那個老人轉了回來。
那位老人顯然是被嚇住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走到那位雙下巴校尉的近前,連忙俯身行禮,顫巍巍地問道:“不知軍爺傳喚小老兒所為何事?”
那位雙下巴校尉用馬鞭者指了指我,問道:“這小子你可認識?”
老者轉頭望了我一眼,好似受了驚嚇一般,提高了聲音說道:“小官,你個小兔崽子又闖什麼禍了?惹惱了這些軍爺你會沒了小命的!”。
我哭笑不得地答道:“田伯,我沒惹事兒!他們要帶我到軍營裡去,隻是想讓你給我爹娘帶個話兒。”
田伯衝著那個雙下巴校尉連忙抱拳作揖道:“軍爺,這小子還太嫩了點兒,尚不到從軍的年紀,您就高抬貴手饒了他吧。”
那名騎在馬上的校尉脖子一扭,勃然變色道:“瞧你這話說的!我們能看得上他,是他小子的福分!我給他指的是一條升官發財、光宗耀祖的陽光大道。到了軍營裡,吃香的喝辣的,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過不了三年五載,他就能榮歸故裡、衣錦還鄉了!你就回去替這小子告訴他爹娘一聲就行了,其他甭廢話!”。
抬頭望了一眼校尉的臉色,田伯渾身打了個哆嗦,不再敢多說一句話,低頭躬身而退。
我就這樣好似半夢半醒的被拉到了軍營。一路之上,和我一起被抓來的壯丁都被捆著雙手,穿成了一串,大約是怕他們中途逃跑吧。
我還好沒有被綁,也許是那些兵卒被我打怕了,不敢上來捆綁我。或者是那個雙下巴校尉提前交代過了,所以才會對我網開一麵。
來到了軍營之中,雖然之前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實際的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差。
睡的是幾十人一起的大通鋪,這種我隻是以前在車馬店裡見過。這也沒什麼,反正我是窮苦人家出身。荒郊野外的草地,牛圈裡的草垛上我都睡過。而且都睡得十分香甜,這就是所謂的傻人有傻福吧!
夥食更差勁兒。根本不像那個雙下巴校尉說的吃香喝辣,糟糠居多,而且經常吃不飽。
唯一的好處是和那一群被綁來的壯丁很快就熟絡了起來。大家年齡相仿,差也多不了兩三歲。由於命運相近,境遇相同,大家很快就成了朋友。
這一群人中和我走的最近的當屬大毛、豆芽、石頭、山藥蛋他們幾個。這些當然不是他們的姓名,而是他們的外號。外號也不是隨便起的,要根據他們每個人的特點,既形象又順口響亮好記才成。
你就拿豆芽來說吧,他的脖子細長,腦袋卻偏偏看上去比彆人大了一號。讓人會沒來由的擔心:哪天他的細脖子撐不住大腦袋,那腦袋會咕嚕嚕滾下來。活脫脫就是一個剛發出來豆芽菜的形象。
山藥蛋的特點就一個字兒:黑。他像是剛從土裡刨出來的,皮膚粗糙,呈黑褐色。
被派來訓練我們的教官身材魁梧,膀大腰圓,整天手裡提著一根棍子。那根又粗又長的棍子可不是拿來做樣子的,他是真打。和我們一起的石頭,因為開始訓練時老分不清左右,沒少挨教官的棍子。
我們這些新兵對這位凶狠的教官內心裡充滿了怨氣,可又不敢真和他對著乾。因此私下裡也給他起了個外號:死棒子。這外號我們也就敢私底下叫叫,借以排解一下心中的不滿。
我因為跟著師傅練過幾年,四肢和頭腦都非常靈活,死棒子倒從來沒有打過我。我都想好了:他若真敢向我動手,我就會毫不客氣的反擊,要讓他當眾出醜!可惜這孫子一直不給我機會!
我們旁邊的營房裡住著一群老兵油子。每天我們被強製操練,累得半死回來之後,總能看到他們悠哉悠哉地在院裡四處亂逛。惹得我們這些新兵蛋子既羨慕又嫉妒。
這日黃昏,我們拖著疲憊的身體剛剛返回營房,就從隔壁進來了兩位老兵。其中一人懷中抱著一堆散發著酸臭味的衣服,進門之後二話不說就隨手扔在了地上。走在前麵的那位身材矮胖的兵卒,長著一對吊梢眉,一雙金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