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是真的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這裡沿著太和山脈向北一百八十裡到了雁翎關,向二百三十裡正是榆安城。周圍除了大山以外什麼也沒有,可他天黑之前必須找到落腳的地方,否則隻能在冰天雪地裡凍上一夜。
“那是什麼?”
功夫不負有心人,秦揚兜轉尋找,終於尋到一個廢棄的破廟。
進了廟中,秦揚見神像前的牌位上寫著“太和山神”的字樣,不禁感謝起晉西北信奉神佛的民俗。
他將馬牽入廟中,用廟裡的廢柴生了一堆火,從馬鞍邊的布袋裡取出些草料,又去廟外取了一捧雪來飲下,隨後趕緊回來,用木材將廟門栓好。
秦揚翻出來中午的牛肉,將包裹裡謝婉兒為他準備的麵餅一起放在火邊烤了會,大口咽下。餅和肉又冷又硬,險些噎住,他趕緊打開酒葫蘆,咕嘟咕嘟飲下一大口。隨後,將手腳都探到火堆邊,這才覺得舒緩了不少。
好在廟裡並不灌風,秦揚奔波了一整天,困意上頭,將鬥笠蓑衣脫下蓋在身上,權當是被子,漸漸睡了過去。
……
吧嗒、吧嗒——
秦揚覺得臉上潮濕,猛然從睡夢中醒來。火堆已經熄滅,四周一片黑暗,身上奇冷無比,隻聽得廟外呼嘯的風聲。
他摸了一下臉頰,突然感受到旁邊的喘息,不由笑了起來——
原來,是他的馬兒在舔舐他的麵頰,於是便伸出手,輕輕撫了撫它的耳朵。
秦揚本想再眯一會,剛剛翻身躺下,可馬兒又湊了過來,竟然咬住他的外衣,低沉地嘶鳴。
“你是餓了嗎?”
秦揚抹黑找到包裹,想翻出火折重新生火,為它添加草料,卻突然臉色一變,抄起紅纓槍,迅速貼到廟門上——
風聲裡,竟夾雜著腳步和馬蹄聲!
“他娘的,冷死了!”
隻聽得廟外傳來陣陣叫罵,透過圓窗,可以看見一片火光,看來應該是來者所持的火把。
咣!咣!咣!
一通粗暴的推門聲傳來,秦揚稍微退後半步,用手臂撐住門栓。
“這破廟怎麼鎖死了?晦氣!”
“兄弟,幸虧你遇到了我們半月輪值下山,要不你今天就凍死在這了。怎麼不等幾天再回去?”
隻聽開始罵街的人說:“我以為這雪下兩天就會停。關夫人讓我送信給程將軍後,不得在雁翎關逗留,速速回榆安複命。”
“哈哈,你們飛鷹騎不像我們,隻要把守好雁翎關即可。”
關夫人?飛鷹騎?
秦揚心中一緊,聽得更加仔細。廟外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風雪之中不是很真切,隻能聽個七七八八。
門外應該有一名從榆安前往雁翎關送信的飛鷹騎,此時已經完成任務,正在折返,結果險些迷失在這裡。
其他講話人不出意外,就是雁翎關的守軍,晉國三大鐵騎之一的天狼騎。這些人應該是尋守太和山脈上的暗崗,輪值下山時遇到了那名飛鷹騎,聽動靜大約總共十來人。
廟門又被粗暴地砸了一通。
“奇怪,之前遇到雨雪,我們都是在這個破廟裡躲避,怎麼打不開門了?不對!”
隻聽門外有人大喝——
“廟裡有人!”
嘩啦嘩啦一通亂響,聽聲音就知道,這些人已經退離廟門出去,彎好弓搭好箭。
短短幾息時間,就已經進入戰鬥狀態,不愧是晉國的王牌部隊!
“裡麵的人聽著,馬上出來!否則燒了這個廟,讓你葬身火腹。”
秦揚四下看了看,除了廟門,並沒有其他生路可以逃脫,留在這裡隻能坐以待斃。
而對方已經在外邊準備好,任他再有本事,一旦手拿長槍開了門,對方一定會將他射死。可不拿兵器出去,無異於束手就擒。
秦揚退後兩步,狠狠地咬住牙。
想不到剛出來一天,就又到了窮途末路!
吧嗒——
不知何時,馬兒再次靠了過來,擋在他身前,似是擔心外邊的弓箭傷到他,又伸出舌頭舔在他臉上。
“你也感到危險了嗎?”
秦揚自嘲一笑,摸了摸馬鬃,突然發覺這匹馬有些眼熟——
正是之前在上清涼山前,被他從高正刀下救下的那匹馬!
馬兒嘶鳴一聲,噠噠地走到門前,用鼻子輕輕地拱著門栓。
秦揚愣了半晌,突然醒悟過來——
它是要衝出去,替他吸引那些箭矢!
他一個箭步上去,抱住馬兒的脖子,眼中發酸,死死地握住槍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