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致知更是否定經驗主義,提出一切以實踐為標準的新概念。
摒棄了兩者之糟粕,吸收了兩者之所長,李卓吾的新學更進一步,認為物質乃世界本源,唯物以窮理。
而世界又是運動的,是互相聯係的。知行合一,認識世界和事物的兩麵性,實踐以明真理然後李卓吾給自己最新完善的新學,取名為辯證唯物主義”
說完後,張四維雙手一攤,“子薦,該說的不該說的,愚兄可都全說了。”
王一鶚欣然道:“鳳磐兄今日如此坦誠,愚弟也不敢藏著掖著。前些日子,江夏公學開學儀式,湖北名士耿定向刁難卓吾公,愚弟抱打不平,與耿定向爭辯了幾句。”
張四維眼睛眨了眨,心裡隱隱泛起不好的感覺。
這個王一鶚名為魚鷹,實際上凶狠如狼,狡詐似狐,他這一番話怎麼讓自己猛地不安起來。
會不會給我挖了坑?
“耿定向?楚侗先生是湖北名士,還是問津書院山長,在湖廣影響頗廣。子薦,你跟他爭論了什麼?”
“也就是圍繞程朱理學爭了幾句”
王一鶚把當時爭論的話簡略說了一遍,張四維聽完後差點跳了起來。
程朱理學是亡國之學,國朝初年酸儒心懷暴元,故意蒙蔽太祖皇帝王子薦你個混蛋可真敢說!
以前新學和理學還隻是在暗地裡鬥,現在你這麼一說,等於公開撕破臉皮。
不對,你跟我說這些乾什麼?
你要把我拖下水?
不行啊,這水太深,風浪又急,很容易淹死人的。
張四維臉色不停地變幻,最後幽幽地長歎了一口氣:“子薦,你何必拖我下水呢?”
“鳳磐兄,你的那兩份上疏,旁人看出什麼來,不知道。但是愚弟卻真真實實感受到你的不甘啊。”
“不甘?”張四維目光閃爍,若有所思,“我輩寒窗苦讀二十年,科試中捷。而後又宦海浮沉,如履薄冰二十年,終得今日之成就高位。
子薦,換做你,你甘心嗎?”
“當然不甘!”王一鶚斬釘截鐵地答道。
“可是不甘又如何?”張四維目光深邃。
“不甘就要奮力一搏,如鳳磐兄這般。當年愚弟年輕氣盛,被分揀到福建南平城,去到那裡不幾日就遇到倭寇山賊犯境圍城。
愚弟也如鳳磐兄這般,不甘束手就擒,奮起一搏,終於殺出一條路來。
鳳磐兄,而今你剛剛殺出一條路來,卻裹足不前,這可萬萬不行啊。你我宦海浮沉這麼多年,早就知道一個道理。仕途之路是逆旅,不進則退啊!”
張四維看著王一鶚,神情肅穆,突然笑了。
“子薦兄,我們這一科很有意思。
狀元、榜眼、探花,已經芸芸眾生,沒有人記得了。
三甲共四百零三位進士,世人大概能記得就五位。
平遼總督魏惟貫(魏學曾)、海東藩司梁乾吉(梁夢龍、戶部右侍郎兼鹽政總局都事龐少南(龐尚鵬)、愚兄我以及湖廣總督賢弟你。
瓊林宴上,賢弟你最年少,身世最離奇。說實話,當時愚兄隻是驚歎你的年少而已,目光隻盯著狀元、榜眼和探花那三位。
十年過去,最先脫穎而出的是把女兒嫁給陸炳的趙祖鵬,最後曇花一現。二十年後,讓我等同科望其項背的卻是最年少的王子薦。”
王一鶚哈哈一笑,爽朗的笑聲傳出房間,讓在院子裡等著的沈一貫不由一愣,訕訕地跟李鄂對視一笑。
“時勢造英雄,王某是借著皇上的東風,托新時代的福,才有今日之成就。鳳磐兄隻比在下大八歲,正是壯年,何不攜手一搏呢?”
張四維看著王一鶚,捋著胡須,默然許久,終於說道:“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子薦,你要愚兄怎麼做?”
“鳳磐兄可去武昌,卓吾公還在那裡。那日我與耿楚侗的爭辯,還有他與耿楚侗的爭辯,必定牢記在心裡。
與卓吾公交流之後,文化建設委員會和鳳磐兄,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看著張四維臉上還有猶豫之色,王子鶚不動聲色地說道:“鳳磐兄也是宦海老魚了,知道不進則退的道理。文廟的景致,可沒有大明門那麼賞心悅目。”
張四維苦澀一笑,認命似地搖了搖頭,“果真是王魚鷹,愚兄而今也進了你的嘴裡,不過愚兄是心甘情願。
好,明日我就去江夏,向卓吾公好生請教,寫出文化建設委員會的第一篇文章來。”
“鳳磐兄,文化建設委員會,高屋建瓴,還在太常寺之上,也當在禮部之上,首先就得有自己的喉舌。”
張四維眼睛一亮:“對,文化建設委員會,必須有自己的喉舌。子薦,你覺得叫個什麼報好呢?”
“子薦不敢越俎代庖。”
“子薦弟謙虛了。子薦不一起去武昌嗎?”
“鳳磐兄,愚弟還要回一趟長沙。”
“回長沙?”
“對。去年秋試,石鼓、嶽麓書院被整飭,收為官學。石鼓書院改為衡州公學,嶽麓書院原本要改為長沙公學。隻是長沙公學,曹藩司早就督建成立。
嶽麓書院一時沒了安置處,上次到武昌,聽卓吾公說,皇上要在江南興省級公學,大學。在下就起了心思,湖廣大開發,急需人才,湖北有江漢大學,湖南也可以有一座大學。
愚弟準備把嶽麓書院與鄴侯書院合並,成立一所大學。”
嶽麓書院,鄴侯書院?
張四維猛地想起,潘應龍出自鄴侯書院,王一鶚此舉,即可立政績,又能賣好於同輩競爭對手潘應龍。
好嘛,王子薦,你還沒入內閣,就把一團和氣唱得如此嫻熟了。
“既然子薦有公事,那愚兄也不挽留了。今晚我們痛飲幾杯,明日一早就各奔東西。”
“好,今晚愚弟為鳳磐兄接風洗塵。”
是夜,王一鶚設宴款待張四維一行,主賓甚歡。
第二天一早,張四維坐在趕往武昌的馬車上,臉色深沉。
坐在對麵的沈一貫遲疑許久,方才問道:“鳳磐公,我們不管遊七了?”
“遊七?”張四維從沉思中驚醒,抬頭問道,“遊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