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做什麼?”
聽到門外發出的聲音,大部分弟子恍若未聞地繼續大口大口吞著池中的積液。
隻有五六個這些日子與江載月這些日子逐漸熟悉的少年人,用著仿佛幫朋友占著位置的熱切口吻招呼道。
“載月,快來!袁常足又死了,現在是最安寧的時候了。”
江載月第一次發覺自己似乎有些聽不懂他們的語言。
什麼叫做袁師兄又死了?
順著那些人的目光,她陡然注意到了,血池正中有一處顏色較深的陰影,陰影微微晃動著,像某種大型動物失足跌落,溺死在池塘中的黑影。
而當那塊黑影微微浮動起來的時候,江載月看見了一部分,仿佛被剝下外皮的,某種生物暗紅血肉的麵孔。
即使沒有皮,江載月也立刻認出來了,這是袁常足。
少年人帶著嫉恨不滿的聲音紛紛響起。
“彆看他了,他真的太惡心人了,不許我們吃就算了,還背著我們偷吃。如果不是林師兄發現,我們還被他蒙在鼓裡。”
“是啊,月月,你彆害怕,我知道你應該和我們一樣餓了很久吧,快點來吃吧,不然莊師叔抓到我們就糟了。”
“彆怕,他隻會死掉一夜,第二天他又會從水裡爬起來,裝成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和我們說話,真是惡心死了。”
“載月,彆守那些見鬼的宗規了,吃一口這裡的靈藥比辛苦修煉一個月都有用,有這麼好的東西,袁常足瞞著我們,莊師叔也瞞著我們,真不配當我們的師長。”
看著這群人頭頂跌落到五十出頭的血紅精神值,江載月突然冷靜了下來。
她和一群殺人既遂的神經病討論什麼呢?
現在這種情況,她當然應該直接大喊——
“不好了,袁師兄掉進池子裡麵啦!快來人啊!救命啊!!”
原本嘰嘰喳喳熱情招呼她的少年人們愣在原地,似乎都被她不按常理出牌的反應嚇得不知該如何反應。
然而目睹著江載月一路衝出靈池房狂奔的背影,終於有人反應過來。
“你在做什麼?”
“彆把莊師叔喊過來!”
“我們和你才是一邊的,你喝了就明白了!”
江載月秉持著“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的信念,愣是一口氣跑到看見莊長老的身影方才停下。
雖然莊長老整個人還是給她一種古怪的不似人的感覺,但在靈池房那些不正常“同學”的映襯下,江載月陡然覺得莊長老稻草人似的木臉都顯得眉清目秀了幾分。
但是一想到宗規,她根本不敢開口,隻能連比帶劃地指了指靈池房的方向,嗚嗚呃呃地試圖描述自己看到的一切。
莊師叔沒有開口回答她,他隻是沉默地走向靈池房的方向。
不出意外,原本如同螞蝗般擠在池邊的人影全都消失不見,江載月自己都想不明白這群人是怎麼跑得這麼快的。
然而莊長老似乎沒有半點驚訝或者動怒的跡象,他朝盛滿雪白凝脂靈藥的池中伸出手。
那原本如同常人膚色的手臂上,陡然生出了一條條,如同樹木粗壯根須似的黑色密須,而那密須伸入靈藥池中,幾乎不到一會功夫,就將池中的靈藥全部吸收殆儘。
莊長老陡然轉過身,他僵硬的黑眸沒有多少波動,但是手臂上的一條黑色密須,突然靠近她的身邊。
江載月被嚇得當場想要直接喊祝燭星救命,然而雪白腕足輕輕搭在她頭頂上,以著保護的包裹姿態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
“沒事,他隻是在檢查你的法衣。”
她身上穿的這件蓑衣,竟然也算是一件法器?
江載月不敢置信地低下頭,果然看見那密密麻麻的黑色根須在她身邊環繞一圈,卻沒有真正觸碰到她,就很快收了回去。
下一刻,江載月聽到了屋外響起的細密雨聲。
她抬起頭,隻見數米的高空上,莊師叔身上密密麻麻湧動出的根須如籠般覆蓋著靈田,帶著靈藥氣息的朦朧細雨飄落籠罩著靈田,模糊了田野間的輪廓。
雨滴落地之後,仿佛被一股熱量蒸發為無孔不入的朦朧霧氣,隻是那白色霧氣在靠近她的身周時,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阻隔著,無法進入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