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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城外的官道旁,有個由驛站延伸擴大的小鎮。
將從山上帶下來,一路逃跑太過順利所以沒用上的刀弓,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雜物賣給鎮上某家連破爛都要收的鋪子後,顧懷拍了拍腰間的錢袋,滿意地露出了笑容。
隻不過一旁的小侍女眼神就明顯不舍了許多,也不知道是在惋惜自己在磨刀上下了太多的功夫以至於那把刀都可以當鏡子用,還是在懷戀那把弓下打到的許多野味--但這些情緒很快就在顧懷的話裡沉了下去。
“行了行了,有什麼好舍不得的,蘇州城就在眼前,大好的生活在等著,回憶感傷之類的實在不是什麼合適的情緒好不啦。”
遠遠看著蘇州城高聳的城牆,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小侍女的情緒有些不對勁:“顧懷你說要給我買胭脂。”
“都說了要叫少爺,你能不能裝得像一點,”顧懷有些頭疼,“你身上穿的是侍女服,有點演員的修養好不好?”
“至於胭脂...”顧懷的笑容明亮起來,“等少爺我當了上門女婿,絕對少不了你的。”
“顧懷你真要去入贅啊?”
“那個窮書生年紀跟我差不多,戶籍路引上的信息也勉強對得上,既然是益州過來的,這邊就肯定沒有熟人,這種機會都不把握住,咱們難道繼續去鑽深山老林?還是說哪天被起義軍抓起來當炮灰?”顧懷笑起來,“咱們這不是已經快半年多沒進過城了麼。”
“顧...少爺,萬一那個女的滿臉麻子怎麼辦?”
這一下算是正中了顧懷的軟肋,少年清秀的臉龐上露出些猶豫,但一想到後世某些兄弟為了少走幾年彎路做出的努力,再考慮到自己這一年來野人般悲慘的遭遇...一瞬間覺得相比外貌果然靈魂更重要一些。
沒有選擇可以容納八輛馬車並排疾馳的寬敞官道,一大一小主仆兩順著官道旁的田壟朝著遠方的巍峨城門漫步而去,正是菜花開的時節,空氣裡的甜味讓人心情莫名輕快,偶爾還能看到遠處老農揮舞的鋤頭和升起的炊煙。
陽光下顧懷一如既往地跟自己的小侍女說著些後世的白爛話,好在小侍女永遠不會煩他,即使得不到回應他也樂此不疲,偶爾有路人擦肩而過他還會遠遠地揮手打招呼,看見飛過的蝴蝶也會作勢欲撲。
隻有這一刻他才像是外表那樣的年紀,才像是來享受第二世人生的。
回想起來這一年確實像是一場噩夢,死亡之後再睜開眼便來到了陌生的世界,造反的起義軍,流離失所的百姓,沒有戶籍路引進不了城,在死人堆旁發現枯樹下呆呆抱膝淋雨的小女孩...
如果有一個評選的話,大概他是混得最慘的穿越者?
想著些有的沒的,一路打望前行,大概過了一兩個小時,那看起來並不遙遠的城牆才真切出現在了眼前,顧懷抬頭看著那片陰影從小溪樹林蔓延到了他們的頭頂,看著古老斑駁的城牆上被風吹雨打留下的痕跡,臉上漸漸露出些真切的笑容來。
這一次進城,說什麼也不要再回去當野人了。
......
既然是南方最大的幾個城池之一,連造反的農民起義軍都不敢來攻城,蘇州城自然不是浪得虛名之輩。
這座坐落在江南中心的城池實在太過巨大,連城門都有足足八扇--但即便如此,每天進城出城的達官貴人和百姓還是時不時把這些城門堵塞,在官道上排起極長的隊伍。
又餓又渴的顧懷主仆兩排著漫長的隊,一直等到真的快黃昏了才擠到城門前,看著那些滿臉嚴肅仔細翻檢行李的士卒,擠得滿頭大汗的顧懷不由慶幸自己提前把刀弓都給賣了。
等到終於輪到顧懷莫莫兩人的時候,樣貌俊朗但也同樣滿頭大汗的士卒轉過頭來,發現眼前是個書生帶著個瘦瘦小小還有些黑的侍女,臉上嚴肅的神情便變得溫和了些:
“路引。”
講的是如今流行的官話,和後世的普通話區彆也不大,顧懷想了想,從懷裡摸出那份窮書生留下的路引,嘗試著後世的四川話:
“大哥,這裡人咋個這麼多?”
“益州人?”士卒微微一愣,看著手裡的路引:“此地離益州千裡有餘...來做什麼的?”
一說到這個顧懷可就來精神了。
顧懷臉上露出明朗的笑容,就算身上的儒袍有些補丁,身旁的小侍女微黑且瘦,他還是放大了些聲音,有些得意:
“來娶婆姨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