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給他報了一個地址讓他過去。
鬱修到了才發現,那是個他自己一個人這輩子都不會踏足的高級ktv。門口保安穿的衣服都光鮮亮麗,襯得他身上洗得退了色的外套格外寒磣。
他出示老板給他發的信息才被人領了進去。
推開包廂門的那一刻,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喬若也。
男人其實坐在偏僻的點歌台旁,遠離人群,仿佛和那些喝酒打鬨在一起的人毫無乾係。
可這人太耀眼了,那張骨相立體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更加深邃,定製的衣服完美勾勒出身材肌線,描繪出挺直的脊背,明明完美地融入燈紅酒綠裡,卻又耀眼得格格不入。
鬱修所有目光都被對方引走,卻又完全不敢看第二眼。
老板走上前,拉著他在一旁坐下,灌了他好幾杯酒。
鬱修根本不會喝酒,幾杯下肚便臉頰通紅。
當時正值初冬,包廂裡開著恒溫空調,外套捂得他渾身發熱,他脫下外套,連忙擺手道:“老板,我是來要工資的,這裡的酒太貴了給我喝太浪費了,我也付不起……”
老板把一個名片塞到他手裡:“記住這個名字了嗎?”
鬱修下意識接過。
名片很簡潔,燙金邊,內容隻有三行,一行是鬱修看不懂的公司頭銜,一行是電話,最上麵一行是名字。
喬若也。
他愣愣點頭。
老板把他拉起來:“你上班這麼久,該乾的應該都會乾吧?跟我來。你要是能把握住機會,彆說是一個月工資了,今晚都夠頂你一年。”
鬱修腦袋發暈,沒明白——他的工資不是老板給他發嗎?
沒想到老板把他領到點歌台旁,點頭哈腰道:“喬總。”
——原來他就是名片的主人。
對方聞言,轉頭看來。
一瞬間,鬱修不想被對方看到自己捧著名片的樣子,趕忙低頭把名片塞進褲子口袋裡。
喬若也的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停滯了一會。
這人方才獨坐一旁,目光掃過四方,總是帶著明顯的高高在上,仿佛周圍所有人都入不了眼。
可這雙眼睛卻把鬱修看了進去。
老板在一旁說:“我剛剛聽人說喬總把喊來的女孩都趕走了,我這不,趕緊給喬總找了個男的。長得不錯,還會唱歌,讓他陪你聊聊天?”
鬱修猛地抬頭,總算聽懂老板在做什麼。
他還沒來得及否認,喬若也便已經冷聲道:“你是不是對我剛才的態度有什麼誤會?我把你喊來的人趕走不是因為男女,我不需要人陪。還有,我想投資的是正規合法的娛樂場所,現在看來,我們沒有任何合作的必要,告辭。”
“哎!喬總!!”
這人徑直繞過鬱修,快步走出包廂。
鬱修乍然回神。
他被酒氣衝得腦袋暈乎乎的,腦海中一片空白,隻有一個念頭——我不想讓他誤會我。
他猛地抓起自己的外套,追著喬若也離開的方向跑了出去。
眼看那人要走出大門,鬱修氣喘籲籲地喊道:“喬先生!喬先生!!”
喬若也回過頭來,雙眸閃過意外之色。
“你還不死心?”
鬱修在他麵前停下,急促地說:“不是。我不是做那種事情的!老板帶我來找你之前沒和我明說,我剛剛、剛剛沒反應過來……”
“哦……”男人稍稍點頭,“然後呢?”
“啊?沒、沒有然後……我就是想和你解釋一下……”
他嗓音猛地一滯。
解釋完了,還有什麼然後?
他低著頭,局促道:“抱歉,我沒其他事了。”
說完便轉身要走。
“那你回去乾什麼?”
鬱修一愣。
“我之前在他開的酒吧打工,最後一個月的工資他還沒給我。”
“多少?”
“三千三……”
喬若也眉眼一壓,視線落在他身上,無聲地看了他好幾秒,才說:“才三千三?”
“……啊?”
三千三,很多了。
喬若也沒有轉身離去,仔仔細細打量著鬱修,欣賞了一會他呆滯的表情,雙眸中的冷色似是沒有先前那樣拒人千裡。
這人指了指他發紅的臉頰:“他灌你的酒都不止這個數。才三千三,差點把自己給賣了。”
鬱修睫毛輕顫。
喬先生在說什麼?
“正好我在這消費的賬單還沒結,我轉給你,就當付他的賬,他不敢說什麼。你家在哪?”
鬱修瞪大了眼睛。
一瞬間,他差點以為自己酒喝多了,聽錯了。
這一整晚他都暈乎乎的,隻知道喬若也不僅要走他的銀行卡號,給他轉了三千三,還把他帶上車,讓司機順路把他帶回“家”。
“家”是他隨便報的隻有五分鐘距離的小區,他和對方無親無故,還靠對方拿到了工資,根本不敢多麻煩什麼。
下了車,他看著車尾氣緩緩飄遠,站在陌生的小區門前,盯著手機上三千三轉賬到賬的短信提醒,心想:“他這樣的人,我以後都不會再遇到了吧?”
——這個想法隻維持到第二天。
因為他的外套落在喬若也車上了。
他過冬的衣服隻勉強夠穿,丟了哪一件都要額外花錢買。外套更是他花了兩百塊買的,他根本丟不起。
他捏著那張名片猶豫了一整天,直到名片邊角都被他弄得卷邊兒,他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給對方打了電話。
忙音響了很久才被接通:“哪位?”
“是、是我……”
打電話前明明措辭了很久,一張口卻緊張得全忘了。
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麻煩了。喬先生幫他要回工資,送他回“家”,最後他還因為一件對方說不定已經扔到垃圾桶裡的外套浪費時間。
電話那端的人不用他介紹,居然僅憑兩個字就聽出了他的身份,尾音稍稍拖長道:“是你啊。”
喬先生的語氣似是裹著分不清是驚訝還是驚喜的意外,嗓音稍頓,又輕笑了一聲:“怎麼,你賴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