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說出要娶表姐的話時,他隻是熱血上頭,想到表姐性格與他相合,不催著他上進,還誇他有能耐,覺得娶表姐做妻子再好不過,老祖宗再問,他都是覺得表姐特彆合適。
可要說喜歡……龐逸撓頭,他對表姐,是男女之間那種刻骨銘心的喜愛嗎?他願意為了表姐,放棄爵位與子嗣嗎?
想了半天,龐逸逐漸頹喪起來,又是羞愧又是窘迫地低下了頭。
他確實沒有辦法乾脆地放棄。
“是我對不住表姐,”龐逸看上去內疚得快哭了,“給表姐添麻煩了……”
湯嬋見狀非但不怪罪,反而鬆了口氣。
她柔聲道:“我很感謝你的心意,隻是你以後會遇到更適合你的人。”
龐逸顧不上抱歉了,他紅了臉,結結巴巴道:“不……不客氣,謝謝表姐。”
湯嬋一笑,“所以咱們現在要想想,怎麼才能打消老祖宗的念頭?”
龐逸被她一問,也思考起來。
但他越想越是為難。
表姐身體情況需要保密,他不能對老夫人據實以告;也不能編造說是表姐看不上自己,以免老夫人覺得表姐不識好歹。
可若說自己突然改了主意,不再想娶表姐了,老祖宗改不改念頭不知道,他的腿怕是要先被打斷……
都是他衝動求娶才惹來的事情……龐逸又有點想哭了,“表姐,你有什麼好主意嗎?”
湯嬋沉吟片刻。
“你的舅家,會管你的親事嗎?”
解府。
解瑨和許茹娘正在用膳。
屋中十分安靜,隻偶爾聽到箸碗碰撞之聲。
許茹娘臉上含笑,一邊伺候著解瑨用膳,一邊柔聲說道:“後日是天賜生辰,他剛受了一場無妄之災,打算好生慶祝一下,去去晦氣。夫君後日正好休沐,不如就同妾身一起回許家吧?”
解瑨神情淡淡,“我後日還有公務,就不去了。”
許茹娘笑意一滯。
她心裡有些著急。
一個多月前,弟弟被錦衣衛不分青紅皂白地抓進牢裡,幸而夫君出麵,弟弟很快就被放了出來。
弟弟在牢裡受了些傷,傷好後,弟弟本想上門與夫君道謝,卻被夫君拒絕。
許茹娘知道,夫君怕是對弟弟生了芥蒂。
都是她的至親,許茹娘怎麼忍心眼睜睜看著兩家疏遠,她本想借著弟弟生辰辦宴這個機會,讓二人關係和解,卻沒想到夫君不能前去。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突然聽外頭來報,許茹娘的父親、禮部郎中許正儒上門來訪。
解瑨動作一頓,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
許茹娘倒很是驚喜,“父親來了?”
她把其他的話都先咽了下去,對解瑨道:“父親親自上門,定是有什麼要事,夫君快去拜見父親吧。”
……
解瑨進門,垂首朝主座的中年男人行禮,“見過嶽父。”
“總算是見到解大人了,”許正儒開口卻是陰陽怪氣的嘲諷,“我哪裡當得起你一聲‘嶽父’?”
他幾次叫解瑨上門議事,都被解瑨找各種理由推拒,不得不親自上門找人,許正儒已經攢了一肚子不滿,“想要見你,還得我親自走一趟,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嶽父嗎?”
簡直是目無尊長,豈有此理!
解瑨被這樣指控,卻依舊神色不變,隻平靜道:“嶽父嚴重了。”
許正儒被他這樣的神態氣得一噎,剛要斥些什麼,解瑨卻看了許正儒一眼,先開口道:“嶽父有事要說?”
聽他問起,許正儒也隻好咽下怒氣,說起正事,“我之前同你說的上書請立大殿下為太子一事,你考慮得如何了?”
解瑨心中有所預料,他抬起眼道:“我已經說過幾次,嶽父不該妄議立儲,這不是我等可以參與的事。”
“什麼叫妄議?”許正儒十分不滿,“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立儲乃是國之大事,我等身為臣子,自然要為皇上分憂!”
解瑨隻是搖了搖頭,“皇上春秋鼎盛,還不到立儲的時候。”
大皇子與雄安侯府近來行事愈發張揚,儼然已經將儲位視為囊中之物,解瑨卻對此持保留態度。
皇上可還從未表態。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許正儒卻不覺得如此,若不是皇上默許,大皇子等人又如何會這般行事?
更何況儲君不定,社稷不穩,他這是在行臣子本分!
“怎麼能說不到時候?”許正儒苦口婆心,“立定儲君,穩定國本,人心才能有所歸依。中宮無子,無嫡則立長,如今大殿下已經有了嫡子,後繼有人,是最好不過的人選。”
說到後來,他語氣隱隱帶了質問,“這時還不立儲,是要等到諸皇子長成後互相廝殺不成?”
後頭的話可不該說,解瑨皺起眉頭,“嶽父慎言!”
他神色冷漠,氣勢攝人,許正儒一時被鎮住,竟沒能說出話來。
發覺自己在一個小輩麵前丟了顏麵,許正儒回過神後,不由漲紅了臉,“你在同誰說話!”
解瑨一頓,垂下眼簾,“小婿失禮。”
他語氣淡淡,“嶽父不必再說,我不會上折的,您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