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漪被美色衝昏頭腦,迷糊了半晌,才堪堪清醒過來,用筷子夾了一片魚膾,蘸了蘸醋,送入口中。
“如何?”
蘇妙漪品味了許久,仰起頭,“甜絲絲的。”
衛玠愣了愣,也用筷子夾了一片,嘗過味道後才重新展眉,糾正道,“是鮮,不是甜。”
蘇妙漪眯著眼,笑而不語。
蒼天可鑒,她原本是很有骨氣的,可這顆甜棗……
實在是甜得有些過了。
夤夜風微,少女唇紅齒白,眼瞳清澈,流轉間泛著晶瑩潤澤的光,那雙柳葉細眉更是要彎到了人的心裡。
衛玠收回視線,冷淡清雋的麵容在幽暗中變得有些模糊。
他用帕子擦拭著手指,眼簾半垂,忽然問道,“蘇妙漪,我的婚服呢?”
蘇妙漪一怔,想起了那箱已經被她踢到屋子最角落的婚服,“……你要試試?”
衛玠又掀起眼看她,“不讓我試,你還打算讓誰試?”
蘇妙漪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唇角的弧度愈發壓不住。
這一晚,蘇安安夢裡都在為金齏玉鱠流口水,而蘇妙漪卻在涼亭裡被人盯著吃了一整份獨食。
晴天無雲,日照三竿。
蘇積玉風塵仆仆地抱著幾本古籍回了家,不過一進後院,他就放輕了腳步,鬼鬼祟祟地張望著,見四下無人才快步朝自己屋子裡跑去。
好不容易到了自己屋子跟前,蘇積玉剛鬆了口氣,結果一推門,剛好撞見蘇妙漪從裡麵出來。
父女二人打了個照麵,竟不約而同地心虛慌張起來。
“妙漪啊,你,你聽爹解釋,爹這次真沒花多少銀子,而且淘到的都是真品,是絕好的古籍……”
蘇妙漪眨了眨眼,也捂著心口含糊道,“哦,哦好,您老人家開心就好,書鋪還有事,我先走了……”
蘇積玉愣住,後知後覺地察覺出不對勁來。蘇妙漪最見不得他淘這些古籍字畫,每每看見了都要跳腳,怎麼今日竟然不聲不響了?
“你給我站住!”
蘇積玉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一邊叫住蘇妙漪,一邊衝到自己書架前一頓翻找——果不其然,他最寶貴的那些字畫有一半都不翼而飛!
“蘇妙漪!”
蘇積玉哀嚎了一聲,“我的字畫呢?”
蘇妙漪往門板後縮了縮,探出半個腦袋,“爹,您的那些寶貝,我先交給當鋪保管了……不過你放心!我很快就幫您贖回來,現在隻是借用,借用而已。”
蘇積玉氣得直拍大腿,“贖,你拿什麼贖?”
蘇妙漪探出半個身子,“爹!你說這話我就不樂意聽了!咱們書鋪這兩年能活下來,難道不是全靠我在打理麼?若非我想到搜集新聞、兜售小報的路子,你這老古板的鋪子怕是早就關門歇業了。”
蘇積玉噎住,氣得一張老臉都漲得通紅,“你、你忽然要那麼多現銀做什麼?!”
蘇妙漪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醫館大夫說,玠郎的離魂症需要一味名貴的雪蓮入藥,所以……”
蘇積玉又瞪圓了眼,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
“對了,還有個不大好的消息告訴您。”
蘇妙漪摸摸鼻子,“你那些字畫,我不是借了一半,留了一半麼?那是因為剩下那一半是假的,是贗品,人家當鋪不收。所以您老人家就……”
“咚。”
蘇積玉氣得雙眼一閉,倒在了地上。
蘇妙漪連忙跑了進來,“爹!”
與此同時,醫館。
衛玠坐在熏滿藥香的內室裡,額間的穴位插了好幾根細長駭人的銀針。
發須皆白的老大夫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替他拔下那些銀針,“蘇家那小娘子已經將雪蓮買下,你再來紮幾次針,配上這雪蓮入藥,不過月餘,離魂症應當會有所好轉。”
衛玠整理衣襟,輕咳兩聲,“……多謝。”
“老夫還要替一位臨安來的娘子施針,今日就到這兒吧。”
衛玠忽地想起什麼,“是那位擅斫膾的廚娘?”
“正是。聽說她手腕有舊疾,昨日又動了刀……”
大夫的話音未落,內室的垂簾已經被掀開。
一華服高髻的女子帶著兩個丫鬟走進來,正是臨安來的武娘子。
乍一看見室內有人,武娘子直接沉了臉,“大夫,我不是早就同您定了時辰,您這兒怎麼還接待旁人?”
下一刻,衛玠轉過身,俊逸的麵容袒露在武娘子的視線下。
武娘子的責怪聲戛然而止。
她驚詫地瞪眼,“容大公子?!”
“爹,你沒事吧……”
蘇積玉氣喘籲籲地癱在椅子上,抖著手喝了口涼茶。
蘇妙漪訕訕地坐在一旁,伸手想要替他順順心口,卻被一把拍開。
蘇積玉伸手指著她,恨鐵不成鋼地,“把親爹的寶貝當了去給一個野男人治病……算你大方!等哪天那小子恢複記憶拋下你跑了,你就徹底老實了!”
若放在尋常,蘇妙漪聽了這話定是要跳腳,可今日卻是渾然不在意,儼然一副底氣十足的模樣。
她揚起下巴,春風得意地,“玠郎才不會。”
“……”
蘇積玉深吸一口氣,又哆哆嗦嗦地喝了口涼茶,直到情緒徹底平複了,才鄭重其事地轉向蘇妙漪。
“你真想好了?非他不可?”
“我早就說過了,我心悅他。”
“……你不過是見他生了幅好皮囊,又對你不冷不熱,與那些隻知道圍著你轉的書呆子不同,覺得新鮮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