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率遲在外敲門:“公子好了麼?”
“好了。”薑薑回答,她轉身收拾旁邊放著的小浴桶和藥材。
率遲將徐慕白從浴桶中抱出來,聽薑薑說徐慕白右腿在泡的過程中居然有了知覺,喜不自勝。
雖然徐慕白回到輪椅上後,他再次沒什麼知覺。
可這明顯是個好的開始。
薑薑服侍徐慕白穿好衣物,開門開窗透氣。
她叫秋燕進來,一塊兒收拾浴桶和房間,又再回丫鬟房間去換衣裳。
率遲站在徐慕白書桌前:“公子,太好了!真虧當初聽了薑薑的話。沒搞那些亂七八糟的放血大法,就每日多吃,多動,按摩,針灸,藥浴。如此堅持一年多,果然有成效!多虧了薑薑。”
幾片小白花飄了進來。
率遲在桌前,正好麵對窗口,他一看:“這槐樹居然開花了!”
徐慕白伸手,接住了這隨風飄來的小小黃白花瓣,花苞小而層層疊疊。
這槐樹居然開了。
薑薑去年就在救治這棵槐樹,可據她說樹類生長漫長,一天就等於人的一月,不會那麼快有成效。所以徐慕白也沒有著急。
今年不開,明年總會開了,他也保持著一份耐心,而不是像往日那樣,日日見著它無法挪動、逐漸枯萎。
可沒想到今年,居然真的開花了,如此迅速如此旺盛。
是。多虧了薑薑。剛剛率遲說這句話時,徐慕白心中也這樣想。薑薑做的事看似簡單,似乎換個人也能做。
可正是這樣日複一日的照料、耐心和堅信才是最難的,令徐慕白有她在身邊後,心境平和很多。
窗口的視野裡,換好衣服的薑薑也走過仰望那棵正在開花,四散它的花瓣的槐樹,她伸手輕摸樹皮,眼露滿足。
最開始徐慕白吃下春藥,率遲就建議找薑薑過來。
他下意識答案是:“她未必願意。”
那時候他其實不確定。
也正因為不確定,才在清醒過後繼續沉淪。
已經發生了,他當時也做好對薑薑負責的打算。
然而此時此刻,經過薑薑對這件事的反應,他更清晰地意識。
如果薑薑能清醒選擇,她當時大概率是真的不願意。
因為從一開始薑薑對他就很純粹,也正是因為這份純粹,她才令人刮目相看。
她對他沒有覬覦。
不在乎名利財富乃至長相,甚至於她自己的貞潔、旁人的眼光——踩低或捧高。
她純粹隻是作為一個大夫,在全心全意地照顧著她的病人。
也許,她的這份對於研究醫書的熱切和疑難病人的真心實意。
可以發生在,任何人身上。
任何病情接下來都是日複一日的照料。
而這方麵薑薑總是最拿手,就像她對那棵槐樹的耐心。每日按摩,五日一次藥浴,十日一次針灸。平常偶爾的食補,多出去透風,如此這般。
徐慕白也在逐漸恢複。
左腿開始有感知。
之後他腿部也能略為地用力,一寸一寸地進展。
這期間他一直沒間斷過讓率遲收集醫書,讓薑薑研究。
薑薑每日乾完活後,每日睡前都能點燈看一陣醫書,徐慕白也允許她使用他的筆墨紙硯,事事寬容。
六月初,小桃突然嘔吐。
薑薑聽聞後,出府專程替她把脈,她懷孕了。
王大娘、鐵牛和小桃都很高興。
因小桃嫁給鐵牛離府居住,跟薑薑見麵很少,這次見麵,她一直拉著薑薑不讓走。
薑薑也很想念小桃,一直留到用過晚膳回來。
回到府中,黃昏將近。
薑薑穿過府內的天井,周圍花樹籠罩在朦朧昏黃的微光中。
小桃決計是離不開了,今日她滿含期待地希望薑薑能留下來,還建議薑薑在府中也找個人嫁了,這樣說不定就算沈瀾找來見她嫁了人,也不會再追尋。
薑薑一路走一路思考。
五公子對她極好,要是一輩子留在徐慕白身邊,他總給她收藏醫書,似乎也沒什麼不好。更何況她也沒什麼親人在身邊。
可……薑薑抬頭望向天空。
被周圍屋簷切割地四四方方的天空,總覺得少點兒什麼。
具體少點什麼,她也說不清。
“薑薑。”身後有個丫鬟叫喚她。
薑薑回過頭,是個不認識的丫鬟。
那人穿著青綠衣衫,含笑著走過來,遞給她一樣東西,然後道:“那個人讓我帶話,說,找到你了。”說完,她提裙跑開了。
薑薑攤開手,手心中是一隻她曾墜落的蝴蝶耳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