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繼兄,就算兩人沒有血緣關係,也是她哥哥。
不能搞,也不能對她做什麼。
他能聯想什麼呢?
哪怕隻是有一丁點這種念頭,對她來說都是種冒犯。
可林知睿想了。
她在想,為什麼餘明遠是哥哥,而不是彆的什麼人呢?
可往深了去想,她又想不明白,不明白除了哥哥他還能是誰。
高考結束估完分,林知睿又驕傲起來。
這個分絕對能上她的目標大學。
一放暑假,餘明遠宿舍的人組織去漂流,林知睿跟著一起去了。
餘明遠宿舍四個人,其中一個帶了女朋友,女朋友帶了閨蜜,再加上林知睿,一行七個人。
林總給他們弄了輛商務車,七人座,餘明遠和另一個舍友輪流開。
在路上吃了個午飯,下午趕到目的地。
漂流的地方在山裡,環境幽靜,水流清澈,有幾處落差不小,衝下來時很刺激。
大部分時間,小劃艇慢悠悠地漂在溪流上。
林知睿和餘明遠的劃艇在最後,前方不時傳來舍友們的嬉鬨聲。
看到林知睿脫防曬衣,餘明遠阻止道:“穿著,小心曬傷。”
“都濕了,貼在身上不舒服。”
她把脫下的防曬衣隨手扔給餘明遠。
“哥,”林知睿撐著下巴,目光落在餘明遠臉上,“你和沈非哥女朋友的同學很熟嗎?”
“人家沒名字嗎?”餘明遠糾正她。
“怎麼,”林知睿挑眉,“你很介意我這麼叫她?”
餘明遠看了妹妹一眼,“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誰知道你什麼意思。”林知睿偏頭,賭氣不看他。
剛才從將近三米的落差下來,他們的劃艇整個沒入水中,兩個人身上的衣服都濕了。
脫了防曬衣,林知睿身上隻剩下無袖短t。
深色的,就算濕了也不會透出裡麵。
但料子輕薄,緊貼在身上,隱隱約約地勾勒出少女纖柔凹凸的曲線。
餘明遠收回目光,垂下眼皮。
劃艇不大,剛好麵對麵坐兩個人。
腿貼著腿,膝蓋抵著膝蓋。
餘明遠垂落的視線中是妹妹白皙的腳背。
林知睿的腳生得漂亮,三十六碼的腳,腳趾細長,腳背白皙,隱約可見青色細細的靜脈。
餘明遠輕歎聲氣,再次彆開眼。
溪流變窄,不時遇到凸起的岩石和樹杈。
“加上這次,我和沈非女朋友的同學就見過兩次,上一次是沈非生日。”
“我和她不熟,沒加過微信,也沒留過電話,你要看我手機嗎?”
“你加沒加她微信關我什麼事?”林知睿揚聲,“還有你告訴我這些乾嗎,我又不在意。”
餘明遠看著用嗓門掩蓋心虛的妹妹,輕聲說:“嗯,你不在意,是我在意。”
“你?”林知睿轉回頭,“你在意什麼?”
“在意你。”
林知睿愣住,以為聽錯了。
但餘明遠很快又重複了一遍,“我在意你。”
“你……”林知睿無意識舔了舔下唇,也跟著重複了一遍,“在意我?”
“林知睿,你是我妹妹,你是喜歡還是討厭,高興還是難受,我當然會在意。除了父母,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應該在乎你的人。”
原來是在乎妹妹……
林知睿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麼,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摳著劃艇拉手,小聲咕噥:“你排我爸前麵,他要是在乎我就不會離開我了。”
餘明遠笑了笑。
“所以你覺得比起你,我會和沈非女朋友的同學更熟悉嗎?”
“人家有名字,”林知睿小聲說,“叫陸芷”。
餘明遠看著妹妹被曬得泛紅的臉頰,問:“所以現在還生我氣嗎?”
“誰生氣啦……”
“小心——”餘明遠眼疾手快地擋開橫刺過來的一根樹杈,手背被劃了一道口子。
林知睿看到後叫起來:“哥哥你流血了!”
“沒事,”餘明遠收回手,“沒流血,皮都沒破。”
“你給我看……”
她作勢要拉他手,被他摁了回去。
“小心翻船。”
“這水又不深,翻了就翻了,”林知睿強硬地拽過哥哥的手,放到眼前仔仔細細地看,“破了點皮,水裡臟,不會感染吧?”
“哪兒那麼容易就感染了。”餘明遠才揚起嘴角,笑容突然凝固。
林知睿張開五指,一點點擠進他的五指間,用力握住,喃喃著感慨。
“哥你手好大啊,我的和你一比,簡直像小朋友的手。”
她又用力握了幾下。
男生的指骨寬大結實,指縫被夾得酸疼。
她由衷評價:“我感覺你能把我手指夾斷。”
哥哥當然不會把她的手指夾斷。
要說夾,也是後來,她實在難耐,夾哥哥的手紓解……
“林知睿,”餘明遠強硬地抽回手,臉色不太好看,“坐好,這裡水流急。”
林知睿看得出她哥生氣了,不敢再鬨。
兄妹倆是最後上岸的。
“餘神,這兒!”其他人朝他們打招呼。
林知睿揮了揮手。
“等等,”餘明遠拉住妹妹,“穿好衣服。”
林知睿瞥了眼餘明遠手裡的防曬服,搖頭拒絕,“不穿,熱。”
餘明遠不再勸,他親自給她穿。
防曬服的拉鏈被拉到脖子處,那架勢恨不得把她臉都給遮住。
回去的路上,陸芷細心地發現餘明遠的手背受傷了,她從包裡拿出創可貼遞給他。
“給我吧,”林知睿伸手截胡,衝陸芷笑笑,“我哥潔癖,不喜歡碰彆人東西。”
這會兒沈非開車,女朋友坐副駕駛,兩個室友坐中間排,最後那排依次坐了林知睿、餘明遠和陸芷。
“哦,好。”陸芷瞥了眼餘明遠,見他沒有反應,才把創可貼交給林知睿。
林知睿很自然地拉起餘明遠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撕開創可貼包裝,動作輕柔地貼上去。
“還是陸芷姐細心,我都忘了你手有傷。”
餘明遠正給林總發消息報平安,聽到林知睿的話,淡笑著說:“你當然不記得,你對我什麼時候有過良心?”
“你說這種話才沒有良心,”林知睿反手指了指自己,“我對你還不夠好啊?”
“是挺好的,”前麵沈非笑著說,“餘神大學三年沒參加社團學生會,沒談戀愛,教室宿舍兩點一線,直到現在依然是沒被汙染的清清白白一男大,都是咱妹妹的功勞。”
“什麼意思啊?”沈非女朋友問,“為什麼因為妹妹連戀愛都不談?”
“因為餘神要忙著陪咱妹妹高考啊!”另一個室友說,“說他再念了一回高中都不為過。”
“我經常聽見餘神和咱妹妹打電話,妹妹要是哪次考試沒考好,這電話能從下午打到晚上。你們是不知道餘神哄人多離譜,我簡直無法想象,能從他嘴裡說出那些話。”
“怎麼個離譜?”陸芷好奇地問。
室友學著餘明遠的口吻,“睿睿,彆難受了,是哥哥的錯,哥哥沒教好,哥哥為這次考試負所有責任,好不好?”
沈非女朋友震驚道:“真的假的?”
“當然真的啊!”室友說,“你們不知道,我那幾天做夢都是餘神在對我說‘哥哥錯了”。
一車人哄笑起來。
“不是,”林知睿扯了下餘明遠衣袖,窘迫道,“你是這麼和我打電話的?”
“要不然呢?”餘明遠對於舍友的調侃不但沒生氣,反而隱隱露出笑意,“你哭那麼慘,我不把責任推自己身上,不哄著你,還能怎麼辦?”
林知睿回憶了一下。
餘明遠好像確實那麼哄過自己,隻是當時聽著挺正常,沒想太多,此時從彆人嘴裡聽到,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感覺不像是在哄妹妹,而是女朋友……
漂流挺好玩,可遊玩歸來的林知睿卻悶悶不樂,並且這種情緒延續了很久。
作為人生隻有一次的高三暑假,除了和餘明遠出去了一次,她沒約朋友出去狂歡,也沒像往常趁著林總心情好買她喜歡的、華而不實的東西。
許阿姨還發現,她胃口變差了。
林總出差回來,一眼就看出女兒瘦了。
鄒誠這段時間不在上海,餘明遠放假後找了份兼職,為了上班方便住在了之前的老房子。
林韻隻好自己找女兒談。
林知睿自然什麼都不肯說,倒是林韻告訴了她一件事。
第二天,林知睿見到了父親江奕。
父女倆坐在咖啡廳裡。
十二歲到十八歲,作為父親,江奕在女兒的世界裡缺失了六年。
雖然這其中有各種原因,他剛到法國開展事業不順利,一直忙於工作,剛離婚那段時間,林韻阻礙他們父女見麵。
但無論因為什麼,江奕對女兒都深感愧疚。
兩人聊了很久。
林知睿哭了,可江奕知道,女兒的眼淚並非因為自己這個父親而流。
不能和林韻說的那些話,林知睿全都告訴了江奕。
他不甘地壓下嫉妒,寬慰:“是他沒有眼光。”
“爸爸,”林知睿小心翼翼地問,“您不生氣嗎?”
“當然生氣啊,”江奕無奈地說,“他讓我的寶貝傷心難過,我能不生氣嗎?”
“但他是……”
“他是誰不重要,”江奕打斷女兒的話,柔聲道,“睿睿,喜歡一個人沒有錯,更不應感到羞愧和害怕。”
“可是……”
“但如果,”江奕看著女兒滿含淚水的眼睛,“你想逃,爸爸永遠會為你留好那條撤退的路。”
林知睿沒想過要逃。
她的性格,父母家族給她的底氣,讓她在遇到任何事時,不會選擇逃避。
哪怕橫衝直撞的結果注定損失慘重。
可餘明遠沒有給她橫衝直撞的機會。
在感覺到她有一點苗頭後,他就先逃了。
字麵意義的“逃”,連行李都來不及收拾,連夜離開了林家。
“我想再試試。”林知睿說。
“好,”江奕心疼道,“無論什麼結果,爸爸都會等。”
林知睿生日那天,餘明遠回來了。
這是繼上次漂流,又過了一個月,兩人的再次見麵。
吃過晚飯,大人們在外麵客廳聊天,林知睿走進廚房,反手將門關上。
餘明遠沒回頭,但洗手的動作明顯一頓。
“為什麼不接電話也不回消息?”林知睿已經儘量克製了,但說這句話時聲音還是發抖的。
回答她的隻有水流的衝刷聲。
林知睿往前走了幾步,站在餘明遠身後,垂眸看著他被水打濕的袖口。
“如果你是因為我的年齡……過了今晚我就滿十八了。”
“哥,”她側過身,手搭上他手腕,輕聲問,“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餘明遠垂眸,沉默地看著她把自己的襯衫袖口一點點挽上去。
“就算你不喜歡我,也不要不理我,更不要離開我,好嗎?”
她的手搭在他手臂上,溫熱的肌膚相貼。
從語氣到表情,處處都在展示著楚楚可憐。
“你為什麼不說話呢?”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眼尾隨即泛紅,嗓音裡是壓不住的哭腔,“你不要我了嗎?”
水還開著,嘩嘩地流,被許阿姨看見必定要心疼。
她的眼淚,嘩嘩地往下流。
也令人心疼。
因為得不到回應,她終於鬆開他手時,卻被他反手握住。
那樣重的力道,像是要把她的手捏斷。
她忍著疼,滿臉期待地看著他,“哥……”
餘明遠動了動喉頭,聲音像是從胸肺裡被壓出來那般沉重,“林知睿。”
“林知睿。”
“林知睿……”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是她的名字,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對她說的。
“我收回那天說的話。”林知睿突然說。
餘明遠沒反應過來,腦子空白了一下。
“你說什麼?”
林知睿深吸一口氣,把眼淚強行憋回去,迎著餘明遠的目光,認真地說:“餘明遠,我不說喜歡你了,也不要做你女朋友了。”
那次他們去漂流,在得知有女生,且有不少女生喜歡並且覬覦餘明遠後,林知睿意識到自己對他有著不正常的占有欲。
一開始她把這種占有欲歸於“兄控”。
但那天晚上,他們喝了點酒,稀裡糊塗地,她睡在了餘明遠房間。
清晨醒過來,她發現自己躺在他身邊,鬼使神差地,她仰起脖子,吻了下他的喉結。
從她想要吻他那一刻開始,她就再也沒法騙自己,對繼兄存有什麼樣的非分之想。
過去那些年,她對他奇怪的感覺,終於有了解釋。
她信任他,依賴他,喜歡和他在一起,不止因為他是哥哥,或者說,從來都不是因為他們是兄妹。
在潘多拉的魔盒被打開的一瞬間,所有一切都將被顛覆,誰也無法預料,未來會發生什麼事。
但她沒有害怕和退縮,她大膽熱烈地告訴了他自己的想法。
她說我喜歡你,不是妹妹對哥哥的喜歡,是想做你女朋友,想親你的喜歡。
在她說出自己真實想法的那天,他落荒而逃。
膽小鬼。
林知睿每晚都哭著罵餘明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