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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下,密林中,山門石碑向東百丈外,一個矮小忍者正隱於林中。
他披了件類似迷彩服的鬥篷,腰間刀具僅有二尺,粗糙且寬闊,便於攀岩絕壁或是翻越城牆時,作為踏腳工具。
這些忍者都是由特殊方式訓練而成,過程近乎慘無人道,體重低於七十斤,身高不過五尺。
為了達成這種效果,他們修煉的合氣術雖然糅合了佛門的枯禪手段,卻隻有斂藏氣血的潛行法,以及刺激肉身潛能的打法。
所以這些人很少能活過四十歲,也因如此,他們的戰誌、鬥誌,都非是常人能夠比擬,“悍不畏死”一詞,簡直是為這種人量身打造。
如今被派來參加這次任務的,更是倭奴忍者中的精銳,隻論短時間的爆發力,足以媲美武行大拳師。
忍者蹲伏一會兒後,像是聽到了某種動靜,頭還沒抬起,手已按住刀柄。
刀未出鞘,一抹血光已在他眼前暴現。
陸竹收劍,向前一步,將這人身軀扶住,再緩緩放在地上。
這位少林寺俗家弟子,雖是精通十八般兵刃,不過這些年來,陸竹最喜歡的還是劍術。
不一會兒,戚繼光也提著一把大鐵槍,從西邊緩緩走來,鐵槍鵝卵粗,長約丈許,槍頭血珠滴落,顯然也是剛殺了人。
這槍乃是南少林武僧們本是拿來打熬氣力,鍛煉槍術的訓練用具,槍頭、杆身都是純鐵一體製成,重達六七十斤,也隻有戚繼光這種宗師,才能將之運用自如。
見戚繼光走來,陸竹長劍斜提,感慨道:
“這些倭寇,的確是精銳,差一點,我都要被他發現了。”
戚繼光走過來,看著陸竹身邊那具屍體,目露感慨神色:
“這些是倭奴國中的死士,刺殺手段陰毒詭秘,無所不用其極,當初我剛到東南平倭時,有不少軍中好漢都死在他們的刺殺下,防不勝防。”
陸竹雖然剛到東南沒有多久,也聽說過這群人的名頭。
當初追隨朱天都劫掠東南之時,這些忍者造成的破壞最大,明軍裡甚至留下“引弓射之,賊悉手接其矢,諸軍相顧愕貽,逐俱潰。”的記錄。
人人皆能赤手接飛矢,這是何等恐怖的素質?
戚繼光蹲下身去,捏了捏那忍者的骨頭,又翻了翻他的衣物,從中搜出一個哨子,一筒火藥,一袋藥丸,還有一大把各式各樣的暗器。
雖然剛才就早有預料,但再摸一次後,戚繼光還是忍不住歎氣道:
“看來,朱老龍這次是真下了決心。倭奴國刺客的訓練方式極其殘忍,是以這些人的筋骨,比起咱們的拳師,要鬆散得多。
而這些人的皮肉骨頭,真個似銅皮鐵骨,單論體魄已不得了,還有這諸多手段,顯然是倭奴刺客中的精銳。”
不過,雖然說著這些倭奴刺客的可怕,戚繼光卻忍不住露出笑容。
“可惜,迎頭撞上了咱們那位‘混天大聖。”
對徐行那宛如“開全圖”般的感知力,戚繼光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他這輩子身經大小數百戰,可沒有一次,能夠打得這般……輕鬆。
在以前,戚繼光甚至不會把這個詞跟戰鬥聯係在一起,可跟徐行一起作戰後,他卻由衷升起這種感覺。
同時,戚繼光也再次從另一個角度,認識到徐行的可怕,對這種敏銳至極的強者來說,人數已失去意義。
“有一說一,確實。”
笑談一聲,徐行也抓著一顆人頭,從樹梢跳下,輕飄飄落地,渾身皮肉一陣顫動,將這股力量消弭,鬆軟泥土微震,顯出一個淺淺腳印。
完成皮肉合煉後,徐行渾身凡肉,仿佛都變成了另一種精粹的物質,聚血一沉,可有數千斤重量,身子一提,又像是一斤不剩。
這也是他這兩個月,修行得來的其中一個成果,有了李時珍相助,徐行也將“三豐血經”中丹道奧秘,解析得七七八八。
道門修行的關鍵,便是引導煉氣,吞吐營衛。
“人受氣於穀,穀入於胃,以傳與肺,五臟六腑,皆以受氣,其清者為營,濁者為衛。”
營氣乃是水穀精微,化而生血,與血共生,又被稱為“營血”。
衛氣則是水穀濁氣所化,是人體陽氣中一部分,故又稱“衛陽”,可抵禦外邪入侵,溫暖臟腑,潤澤皮毛。
而三豐血經講述的,便是如何將這兩者融合為一,形成“宗氣”,用丹道的說法,就是捉坎填離,調和水火,降服龍虎。
武行之中有種說法,人身氣血本就是先天精氣的退化,成就“無漏人仙”,就要引真火焚身,徹底斷絕後天濁氣,逆反先天。
“宗氣”便有“資先天元氣”的功效,人身有七成都是水分,但在宗氣的滋養下,便能化凡水、濁水為至純玉液,逐漸開始邁向逆反先天之路。
這就是丹道所言的“文火沐浴”,如果說一般的煉法是大鍋爆炒,快進快出,那這種高深養法則是熬粥煲湯,要熬煉到筋骨如膏的地步,沒有三年不見火候。
縱然徐行有石鏡在手,也難以加快這個進度,因為這本就是一種足夠溫和的養法,隻能用時間去熬。
所以,他這個向來一做事就要做絕的人,才會甘願在南少林枯坐兩個多月,跟朱天都、朱婆龍對耗。
徐行將人頭提起來,給戚繼光看了下:
“這人有大拳師水平,手段不俗,好像是個領軍人物,元敬兄可認得?”
戚繼光定睛一看,認出這人身份,笑道:
“踏法,這是倭奴甲忍四大院主之一,當初還曾經刺殺過我,善用霧氣遁形,就連我一時不查,也著了道,讓他逃了出去。
這點微末小伎,自然瞞不過你的眼睛。”
徐行倒也沒太在意,對現在的他來說,殺一個巔峰大拳師,並不比殺雞難上太多,隻隨手將頭拋到樹梢上。
他抖抖袖子,微笑道:
“兩位,我性子急,胃口大,那兩道摸不清深淺的大菜,就先當仁不讓了哈。”
徐行又看向戚繼光,分配道:
“元敬兄,一個‘至誠’宗師,可夠吃飽?”
他的語氣極為輕鬆,仿佛不是在談論一個成名已久的宗師人物,倒像是正月間宰殺年豬後,跟鄉親討論怎麼分。
戚繼光還從來沒見過,有人能用如此隨意的態度,對待一位宗師,本來還稍顯凝重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下來。
他眉毛豎起,一綽槍,一挺身,輸人不輸陣地嚷嚷道:
“踏法,戚某吃飯,可向來不顧吃相。”
徐行哈哈一笑,渾不在意。
“既如此,倒不妨比上一比。”
陸竹剛成宗師,清楚自己和徐行、戚繼光之間的差距,也沒什麼爭勝之念,隻略一思量,便豎起單掌,平緩道:
“剩下那些人,交給我吧。”
其實,戚繼光和陸竹,都已從這些忍者身上,感受到了朱天都對徐行的重視,也意識到,這群來犯之敵,的確不是等閒之輩。
不過,他們對徐行的信心卻更為強烈。
遠方,那座寬闊無邊的轎子再次震動。
上泉信綱此時已退出去五六尺。
他手按刀柄,身子微微蹲伏,雙目緊盯大轎,舔了舔嘴唇。
“喂,這東西到底怎麼回事,難不成動手之前,咱們還要先廝殺一番?”
上泉信綱口中雖是抱怨,目光卻有幾分熱切興奮。
負責抬轎子的四名大拳師,也震了一震,不過很快,為首那個便笑道:
“就跟常人睡覺時,也會打盹一樣,這是經常的事,隻不過這位爺打盹的動靜,稍稍大一些。”
“打盹?”
上泉信綱嘴角抽搐了下。
說著,其餘三人已掀開簾子,可以看見,一名獅鼻闊麵,須發怒張的巨漢,正端坐在轎子中。
這轎子本已極為寬闊,可竟還有些容不下他,他身高近丈,胳膊比常人的腰還粗,脖子與頭同寬,肩膀高聳,後背寬厚。
他雙手被一條粗壯鐵鏈鎖著,鋼箍掛在腕上,身上各處大穴都刺著細長金針,隨著其人的呼吸,金針尾部不斷顫動。
轎子的四柱、四方上,貼了總計八張紙條,其上畫著八個形貌模糊,卻氣勢沛然的神像。
巨漢緊閉雙眼,麵容繃起條條大筋,仿佛正在承受著,某種慘烈至極的非人痛楚。
在倭奴國的劍道修行中,修心是極其關鍵的一步,上泉信綱的心境,也早已練到了即便大山崩於前,巨瀑落於頂,也能巍然不動的地步。
可哪怕是他,看到那巨漢的麵容,也會感覺心底泛起一陣陣幻痛,上泉信綱簡直沒法想象,這痛苦究竟是有多麼深刻。
塚原卜傳看了眼上泉信綱,搖頭道:
“上泉小子,你的體力雖然還保存得不錯,但心意,還沒有修煉到家啊。”
他轉頭,看著那巨漢,目光感慨,悠悠道:
“當初鬼天皇東來,我國強者雖眾,豪傑雖多,卻也隻有他一人,敢站在鬼天皇身前,堂堂正正地挑戰這位中土魔王。
所有人都說,他是為了激發我國民之血氣,才昂然出陣,隻有我這個老頭子知道,他不過是想要一證己身武道而已。
“道雪公,久違了啊……”
說到最後,塚原卜傳的語氣無限唏噓。
這尊名為“大雷天”的存在,正是曾經叱吒倭奴國,被譽為九州軍神、雷神化身的立花道雪。
此人以神為號,也的確有幾分被上天偏愛的模樣,生來便有一身駭人神力,筋骨雄壯至極。
立花道雪少年時為求至上武道,曾追逐雷雲而行,從中領悟出筋骨雷動的手段,一動則如雷鳴迸發。
由於他得天獨厚的強壯筋骨,這雷鳴不是悶雷,是真正連綿不斷的炸雷。
這正是拳法中“虎豹雷音”、“掌心雷”的境界,不過倭奴國之人不通拳理,便將這種異相視為建禦雷神的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