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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一擊中,天絕已然將“六道輪回法”的力量催逼到極致。
殘存的“三善道”之力流轉全身,貫穿眉心一線,將他整個人都釘在大地上,仿若化身佛經中那座鎮壓四大部洲,為日月星辰之軸的須彌神山。
就連已然破碎的“三惡道”之力,都在象征三十三天的“天人道”統禦下,汲取無窮無儘的殺氣,重新凝聚起來。
哪怕是絕頂高手,朝此時的天絕發動攻勢,首先內力便會被“三惡道”層層削弱、重重轉化。
這正是來自於“屏風四扇門大法”的起、承、轉之能。
天絕雖然舍棄了最後的“第四扇門”合,但是前三扇門的轉勁消力之效,卻得到了最大提升。
他哪怕不汲取天地殺氣,光是以自身催動這“三惡道”,就已比淩落石強出數倍有餘。
若是這高手的內力實在太過凝練剛強,超越了“三惡道”的承受極限,難以徹底轉化,天絕還可以發動“人間道”之能。
人間道本就是象征人生百態,號稱一夢浮生,可以引發重重幻象,迷惑來者的精神,蒙蔽其人六識。
這種效用與“三天”的“金剛伏魔圈”極為相似,畢竟,“金剛伏魔圈”本就是“六道輪回大陣”的一種劣化。
不過,同樣的手段,被天絕施展出來,自是要勝過“三天”不知多少,他不隻能操縱六識,還能夠借此演化出人間萬象、人生百態,消磨對手的戰誌鬥心。
內力本就是源於精神,化虛為實的產物,一旦戰心不生,鬥誌不起,哪怕再強悍的戰力,也難以淋漓儘致地發揮出來。
若對手當真是功力深厚、心堅如鐵,不為外物所動,一意殺敵的絕頂人物,能夠接連突破“三惡道”的轉勁陣勢,再無視“人間道”的效力,一路長驅直入,天絕也還有手段。
“修羅道”正是為了這等強者而準備。
高手為了爆發出毫無保留的最強力量,都會對敵手飽含殺意,能夠突破“人間道”的絕頂強者們,更是如此。
天絕卻能夠截取其人精神中的殺念,化為“修羅道”之力,再發動“三惡道”的魔性力量,進行裡應外合的絞殺。
這麼一套流程下來,饒是再強的高手,都難以抵禦。
這就是為什麼,“六道輪回大陣”甚至令天絕這位創功的陣主,都難以解脫。
因為,這的確是堪稱完美的無敵陣法。
但天絕顯然沒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徐行這種人。
他的戰心鬥誌,當真已經強烈到一種難以抑製的狂猛地步,這本該是“修羅道”最好的養分,可偏偏其中不含絲毫殺意。
徐行對天絕,自然談不上絲毫殺意。
說到底,他們兩人根本是同道中人,哪怕此時要一決勝負,甚至是分個生死,也不是為了抹殺對方,隻是為了驗證自身武學。
因此,天絕從他身上感受到的鬥誌,完全可以說是一種源於生命最底層,最原始也最純粹的超拔精進之誌。
物競天擇,萬物進化的本源,就是不斷的超越自身,不斷地突破極限。
這種鬥爭意誌在徐行的思想中,也是最能代表生命二字的存在。
對他來說,每一次挑戰的成功、每一次鬥爭的勝利,都會讓自己活得更加精彩、更為熱烈,這才是生命本該有的樣子!
好鬥到如此程度,卻仍能堅持毫不嗜殺的意誌,實乃天絕生平僅見。
因此,最善於利用戰誌殺念的“修羅道”之力,自然是無功而返。
還不隻是無功而返這麼簡單。
“修羅道”之力,甚至反被這股豪情壯誌所感染,成為徐行的助力!
一拳落下,天絕的“六道輪回大陣”,立時宣告崩解!
天絕也是在這個刹那,達到自己所設想的境界。
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但也失敗了。
六道輪回崩解那一刹那,他的確通過僅存的“天人道”觸及到了前所未見的神妙境界,但這一刹那間的感悟,卻是要以肉身徹底崩毀為代價。
不過,天絕本就是“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性子,能夠在臨死前,觸摸到這個自己畢生追求的全新境界,他心中沒有絲毫怨懟,隻有一片祥和滿足。
可天絕沒想到的是,哪怕徐行的身軀都已支離破碎,竟然還能抵受住勁力反噬,強行在擊殺自己前收招。
緊接著,從徐行手臂處爆發四散的血霧,被一股強勁念力卷動,儘數融入了天絕的身體。
徐行如今的真佛體魄,比起話本中唐僧肉都不差多少,從他身上流出來的血液,自然也是絕無僅有的天材地寶。
不說活死人,至少可以肉白骨。
哪怕天絕已到彌留之際,精神都已恍惚,將要徹底死亡,仍是感覺到有一股渾厚生機,如山洪決堤,灌注進自己體內。
接著,他身上的赤紅血色、青黑筋絡全部消失,骨裂彌合,血肉消腫,傷勢恢複。
這才是為何,天絕分明連呼吸和心跳都已斷絕,卻仍能顯化生滅相。
有了徐行的幫助,天絕終於涅槃重生,自六道輪回中超脫出來,取回久違的神智。
清醒過來後,看著身受重傷,卻仍然毫不在乎的徐行,天絕哪怕再心高氣傲,也不得不由衷地歎服一句,並且主動認輸。
此言一出,塔林周遭觀戰的眾多高手,皆是一片嘩然。
在方才的戰鬥中,天絕已將自己身為武道巔峰強者的實力,儘數展現出來。
少林寺眾位僧人對此感觸尤為明顯。
光是通曉七十二絕技,且幾乎將每一項絕技都推陳出新這一點,就足以證明,天絕已是堪與開山祖師菩提達摩並列的人物。
更不要說,他還有一身震驚塵寰、亙古絕今的“六道輪回法”!
少林眾僧甚至覺得,哪怕是達摩祖師複生,真要對上這樣一個天絕僧,十有八九也是唯有戰敗一途。
畢竟,天絕僧幾乎已將少林數百年來的武學積累,儘數化為己用,這是達摩絕沒有的底蘊。
可就是這麼一個足以比肩祖師,為佛門正宗武學另辟新天的至強者,麵對一個黃口小兒,竟然會真心實意地開口認敗?
自天象以下,六十多位少林高僧,皆是啞口無言,他們更不自覺地將目光,投注到形貌淒慘、傷勢沉重的徐行身上。
不要說是他們,就算是喬峰等人,也是第一次認識到,自己這位朋友的實力,竟然已經強悍到了這種地步。
參與過朝天山莊之戰的鐵手、鳩摩智,更是震驚於徐行那堪稱恐怖的進步速度。
雖然隻過去了極短時間,可這位逍遙派掌門的武功進境,連一日千裡都不足以形容,完全可以說是在百尺竿頭,更進了兩三百尺!
看著那條卓然挺拔的英武身影,眾人心中都浮現出同樣的感觸。
毫無疑問,眼前之人,便是當之無愧的新一代江湖魁首,天下第一人!
對他的言語,徐行自是坦然受之。
畢竟,他方才本就能趁機取走天絕性命,也的確是頗費了一番手腳,才助這位老和尚功成,受這一禮,也是理所應當。
在方才的激戰中,天絕已經感覺到,徐行和自己有諸多相似之處,他們都有同樣的驚豔才情,也都是不瘋魔不成魔的武道狂熱者,甚至為此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甚至認為,他和徐行,根本是互為鏡像。
但直到此刻,天絕才意識到,縱然兩人有頗多相似,終究還是存在決定性的不同。
如果是他,一旦戰至癲狂,定然會不管不顧地出手,要將得意絕技儘數施展出來,隻求一時快意,全然不會去管對手如何。
可徐行自從獲得這來之不易的第二段人生後,便向來極為珍視每一條性命,若非是認定此人已然無可救藥,亦或是罪無可恕,便絕不會肆意下殺手。
徐行的經曆告訴他自己,每個人的可能性,都是無窮無儘,若是擅自將之抹殺,隻會讓這個世界越來越無趣,越來越無聊。
他這輩子,最煩的就是無趣、無聊的事。
其實,比起殺人,徐行還是更喜歡教人。
他教人不圖回報,更不圖對方記得自己。
徐行隻把這些人當做將自己旅途中遇見的獨特風景,哪怕萍水相逢,也是適逢其會。
他非常樂於見到這些朋友們,在得到自己的幫助後,綻放出彆樣的風采和光芒。
大徹大悟的鳩摩智,脫胎換骨的段譽,以及即將入逍遙派門牆,又要為丐幫事業添磚加瓦的燕趙,乃至被他“灌頂”的巫行雲,皆屬此類。
天絕雖然和徐行相識不長,可對他們這種級數的絕頂高手來說,一場以性命為賭注的生死戰,足以勝過千言萬語的交流。
人唯有在生死之前最真誠,所以,他完全能夠感受到徐行胸中的情懷。
沉默了一會兒後,天絕歎道:
“徐掌門,你的氣度,實乃老衲生平所見之第一人。”
麵對這樣的讚譽,徐行隻是一笑置之。
經過一夜激戰,如今已近拂曉時分,被餘波蕩起的濃鬱煙塵淡去,晨光湧來,此處景象漸次分明。
一眼望去,大地凹凸不平,現在的塔林,完全可以說是一處遺跡,並且是時光摧殘了成百上千年的腐朽遺跡。
地麵從四周向中心處凹陷,邊緣處到處是犬牙交錯的拱起,好似殘峰斷巒,枝枝丫丫地向外生長,強者之爭雖是結束,此地仍然充滿慘烈凶險的死鬥氛圍。
中心處則是一個隕石撞擊坑的半球形坑洞,周遭一片焦黑,彌漫出白煙焦氣,焦氣中更挾一股難以言喻的強溫高熱,朝四麵八方滾蕩而去。
這是徐行剛剛出手之時,全身血液澎湃激蕩,最終溢散出來的熱量。
方才眾位高手觀戰之時,神情皆緊繃至極,都未曾發現,直到此時才反應過來,山下的溫度,竟然已高到這種地步。
他們這些人皆是有不俗內功,早已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感覺還不算深刻,功力尚淺的嶽飛一摸額頭,手中便全是亮晶晶的汗珠子。
他也是直到此刻才發現,自己竟已汗濕重衣,嘴唇乾燥開裂,好像是在烈日下暴曬了數個時辰一般,就連頭腦也開始發暈。
其餘人則是望著那一幕被兩大強者交戰餘波,給製造出來的奇景,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除去嶽飛之外,此處站立的高手,每一個都擁有超越常人的非凡武力,斷金裂石不在話下。
能夠“以一敵百”的江湖一流高手不在少數,如鳩摩智、燕趙等人更是一方霸主,縱使力敵千軍,亦不會有什麼難度。
擁有這樣的力量,他們縱使沒有被力量徹底扭曲心智,成為暴躁且易怒的狂人,心中卻也免不了生出身為“強者”、“高手”的自負感。
哪怕是性情平和如虛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擁有非凡武力後,也會有些小小的驕傲和興奮。
可是在徐行和天絕這兩個,戰場延綿數百丈,交手餘波足以摧毀一切阻擋事物,硬生生創造出這樣一片壯觀景象的絕世強者麵前,眾人心頭那點自負和自信,便被毫不留情地剝去。
縱然是天象等絕頂高手,也由衷地感到了一種渺小,越是靠近這兩人之境界的高手,就越能感受得到,他們究竟已經強悍到了何種地步。
——好強,真的好強。
除去這種自愧不如的感慨外,喬峰、巫行雲等人心頭也有向往和期待,對武學的熱情亦前所未有地高漲。
——我們是否也能這樣的強?!
眾人感慨間,天絕也環顧四周,看著這儘成廢墟的塔林,浩歎一聲:
“一夢數十年,長夢當真如厚繭,而今有幸借助閣下之手,重獲新生,無論你們所求為何,老衲都不會推辭。”
言語間,天絕邁步向前。
眾人這才看見,在他身後,竟然有一條長長的影子,仿佛壁畫一般,印於滿目瘡痍的大地上,形貌無比清晰,赫然便是天絕自己的背影。
天象看了一會兒,動容道:
“達摩留影,果然是達摩留影。”
他抬起頭,朝天絕雙手合十,長長一歎:
“恭喜師兄,最終得償所願。”
有他帶頭,其餘少林僧人皆是轉過來,齊聲道賀:
“恭喜師叔/師叔祖,悟成神功!”
傳說中,達摩下榻佛寺,麵壁而坐,終日默默不語,一坐就是九年,是故此洞被命名為達摩洞,深七尺,闊四尺半。
達摩在洞中麵壁日長,身影投入洞內石上,竟留下一個麵壁的身影,衣褶皺紋隱約可見,宛如一幅淡青色的水墨畫。
這便是達摩的佛法修為。
如今天絕隻是站立原地一時三刻,竟然也能令自己的身影映於大地之上。
這樣的武功修為,甚至比之達摩,還要更加駭人聽聞。
此時,徐行的皮肉幾乎已融成一張透明紙,仿佛要融於漫天光芒中,徹底化去形體,那張絕無瑕疵的完美麵容,更是充斥著非人的神聖感。
他立身於這座廢墟中,就像是一尊自九霄瓊宮,降臨人間的神明,正要將這一切陳腐與朽敗,徹底革陳出新。
哪怕徐行隻是站在此處,那無比挺拔的偉岸身姿,便令眾人不自覺地仰望。
徐行笑了笑,向前伸手一引:
“這就說來話長了,不妨一邊走,一邊說?”
天絕和天象等人一般,皆是潛心武學,不問世俗之人,是以並不清楚喬峰之事的始末。
隻是,他一看少林眾僧那頗不自在的麵容,就知道此事定然彆有隱情,便頷首道:
“也好,也好。”
兩大至強者達成共識後,兩方高手對視一眼,始終緊繃的心弦終於放鬆下來,也不再互相提防,各自吐出一口氣,麵帶慶幸。
經過剛才那場戰鬥,少林眾人已經完全意識到,徐行等人不要說是強闖山門,若是他們願意,完全可以把少林寺上上下下,殺個血流漂杵,屠得乾乾淨淨,雞犬不留。
而喬峰等人也從此戰中明白,有天絕、以及三大天字輩高僧在,雙方若真刀真槍地拚殺起來,他們縱使可以取得最後的勝利,也一定會損失慘重。
他們此來少林,本就隻是想要尋求一個答案,自然不願和少林僧人們起如此大的衝突。
更何況喬峰本就出身少林,對這座禪宗祖庭亦是頗有感情,若非必要,他絕不想和往日的師長、同伴兵戎相見、生死搏殺。
其中最為高興的人,自然莫過於虛竹。
他剛剛雖是為了喬峰,甘願站出來反抗玄石等人,卻也實在不想見自家宗門血流成河,能夠在一場激戰後收場,自然是最好的結局。
有人慶幸,自然就有人鬱悶,最鬱悶的,便是鳩摩智、梁癲、蔡狂這三大密宗上師。
他們本是想借徐行的東風,趁機掂量一番少林寺的輕重,甚至是狐假虎威一番,乾脆打出自己密宗的名頭來。
卻不曾想,他們三人麵對一個“十八羅漢大陣”,就已感到棘手,“三天”的“金剛伏魔圈”,更是令三大上師束手無策。
並且,天象等人縱使不結陣,隻憑武功修為單打獨鬥,三人都自覺難以招架。
不過,鳩摩智等人亦有雄心壯誌,見識了徐行的破陣過程,三人都有些感悟。
他們有自信,若是再練個十年二十年,至少有機會親自入陣,挑戰一番。
正當三人用這種想法安慰自己,重提信心之時,卻又見昔年的“九五神君”宋抱石,以天絕之名,重現世間,代表少林寺迎戰徐行。
哪怕三人再有自信,此時都不免泛起絕望情緒,更不得不承認,如今的少林寺,的確有實力穩坐佛門正統之地位。
他們密宗的挑戰之路,仍是任重而道遠。
就在眾人百感交集之時,玄字輩僧人中,有人看著那破碎成廢墟的塔林,又想起剛剛被天絕震塌的少林山門,忽地悲從中來。
他雖然也知道,麵對徐行這般恐怖的敵人,少林隻是毀了一些建築,沒有過多死傷,已算是頗為幸運,可仍是情難自抑。
此人正是在寺內德高望重的玄渡大師。
玄渡雖然竭力抑製,仍是被人看出端倪,另一個身材魁梧高大的老僧站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
“師弟,左右不過毀了些死物,你又何必作如此情態?”
出言這人,乃是喬峰的授業恩師,玄苦大師。
聽到這番話,很多僧人都轉過頭來,看向這魁梧老僧,麵色無比古怪,更有甚者,已是麵帶怒氣。
就連“三天”之中的天鬥,也轉過頭來,對玄苦怒目而視。
他胸膛起伏,麵皮抽動,雪白長髯更是顫抖不已,顯然已是氣極。
若非是顧忌徐行等人在此,以天鬥的性情,一定會當場嗬斥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