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歎息一聲,雪白的睫毛下,是一對充滿擔憂的眼瞳:“我沒事,隻是一想到要失去的東西,便有些害怕……”
葉桀有些無奈:“隻可惜紅蓋頭不收陰德,要是它收陰德的話,我還能幫你幫到底,現在就隻能靠你自己想辦法了。話說回來,我還不知道,紅蓋頭到底要收什麼?”
雪女淒慘一笑:“再多的陰德,也滿足不了紅蓋頭,它收的,乃是我心中最珍貴的記憶,是我的情絲……傳說中,紅蓋頭是某位不得了的存在的妻子,但在新婚當日,紅蓋頭的未婚丈夫卻棄她而去,徒留她一個人,自那之後,紅蓋頭便瘋了,最終流落到巫神殿,靠收取人們的情絲,不斷吞食人們最珍貴的記憶,以此撫平心中的悲苦。”
“是嗎……”
葉桀深吸口氣,聽起來紅蓋頭並是什麼神魂,更像是充滿怨念的惡靈,她真的能幫助雪女,見到遠在天邊的丈夫嗎?怎麼聽起來一點也不靠譜?
不管怎麼說,紅蓋頭都是雪女唯一的希望,為了這一縹緲至極的希望,雪女從白頭山動身,跟著眾人一同穿越遼闊的陸地,渡過無際的東海,終於來到紅蓋頭麵前,她說什麼也不願放棄。
“不用害怕,我會注意的,要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我不會讓紅蓋頭傷害到你。”葉桀緩緩開口。
有了葉桀的這番話語,雪女也安心不少,緊繃著的那根弦,而今也鬆了開來,轉而道:“謝謝你,你和夏薇,是我遇見過最好的人。你們對我的幫助,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最好的人嗎……”
聞言,葉桀無奈而笑,也不知夏薇聽到這番話,又會作何感想?與其追求那些漫無邊際,根本不可能實現的改變世界的理想,還是被幫助者的道謝,更令人舒心。
“你對夏薇的謝意,我先替她收下了,倘若日後我再見她……我會替你傳達的。”葉桀收斂笑意,緩聲回答。
不遠處,伊奈已經等的不耐煩了,催促起兩人道:“你們還去不去了?我還有其他工作等著做,彆以為我很閒,不要給我添麻煩啊!”
聞言,葉桀頗為無奈,伊奈身上的那股乾勁,倒是符合最佳鬼差的性子,便向身旁的雪女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她先行向前。
雪女也放下心中的不安,快步向前,很快便來到一處彆致的廂房,拉開房門,廂房內部的情形,令她目光一顫。
卻見廂房內部,燭火飄搖,光影婆娑,周遭擺滿鮮紅的蠟燭,到處都是瑰色的布匹,那股喜慶的顏色中,透著幾分端莊神聖,儼然一副大婚之景。
房間中央,跪坐著一個看不清麵孔的人影,它一身紅裙,坐姿端正,一絲不苟,動作間充滿認真,每一個呼吸都小心翼翼,像是在等候情郎來臨的閨秀,頭上蓋著鮮豔至極,繡著金絲線的紅蓋頭。
“它就是紅蓋頭嗎……果真人如其名。”
將廂房中的身影看在眼裡,葉桀眼瞳一顫,饒是以他的感知,也判斷不出紅蓋頭的境界,又或者它到底是人還是鬼。
雪女倒是沒想那麼多,她此來東瀛,正是為了找尋紅蓋頭,當下便學著紅蓋頭的模樣,與它對坐一堂。
本就燭火昏暗的廂房內,一紅一白兩個身影相互對坐,非但沒有大婚時的喜慶之感,反倒平添幾分難以言敘的詭異。周遭沒有歡笑,沒有喜悅,有的隻是無邊的死寂。
伊奈提醒雪女道:“你想要見誰,就說出他的名字,同時在腦海中想象著他的樣貌,想象著與他在一起的回憶。”
雪女依言照做,她闔上雙眼,單薄的眼皮下眼珠骨碌碌的轉動,腦海中回想起過去種種,當中既有花前月下的美好,也有吵架鬥嘴的煩悶,種種回憶交織一堂,最終化作她最珍貴的情絲,而她哽咽開口:“我要見長青。”
“掀開他的紅蓋頭。”伊奈再度提醒。
雪女身形一顫,想起關於紅蓋頭的種種傳說,內心中的思念再也壓抑不住,連忙伸手,伸到一半,動作忽然慢了下來,緩慢中蘊藏著儘可能的小心,一點點地揭開與自己對坐之人的紅蓋頭。
“長青……真的是你嗎?”
待到紅布揭下,望著對麵那張熟悉的麵孔,雪女語調哽咽,悲傷占據心頭,一時間大哭起來。
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就連葉桀,也不禁感到頭皮發麻,當遮麵的紅布掀開後,出現在紅蓋頭下方的,赫然是位模樣俊朗的男子,而他搭在腹前的手掌,也在悄然間發生變化,手背從女子般的光滑柔嫩,迅速蠕動臌脹,轉而變成男子一般的厚實粗糙。
葉桀使勁眨了眨眼,不光是外貌,就連紅蓋頭的氣息,也從剛開始的什麼也感受不到,變得與雪女丈夫一模一樣,境界維持在二轉地仙層麵,與葉桀最初的感受天差地彆。
紅蓋頭被揭下後,長青愣了愣,他低下頭,望著自己身上的鮮紅衣物,還有對麵的雪女,尚未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麼,直到耳邊傳來雪女的啜泣,這才回過神來,伸手用力將她抱在懷中,口中喃喃:
“雪靈,我在這裡,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嗎?我剛才明明還在噬魂淵中受罰……不過,就算是夢,如果能永遠這樣下去,倒也挺好。”
將這一幕看在眼裡,葉桀內心巨震,這下他終於明白,紅蓋頭究竟是如何找到雪女的丈夫了。
原以為紅蓋頭有什麼法子,能夠聯絡到噬魂淵下的修羅,可結果徹底出乎葉桀預料,隻需將那遮麵的紅布揭開,雪女便達成所願。
“隻是記憶所形成的假象,還是……不,這不是假象……”
仔細觀察,葉桀心中也有了答案,對此反倒更為驚訝,出現在兩人麵前的,絕對不是什麼偽裝的假象,而是雪女的丈夫本人,名為長青的白頭山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