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
李冬生又跌進了前一世那噩夢般的回憶裡。
他瞧見爹娘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沒日沒夜地勞作,最後累得倒下,再也沒能起來;
妹妹年紀輕輕,就被迫嫁給了村裡的老鰥夫,日子過得淒淒慘慘;
林倩也跟他離了婚,頭也不回地走了,倆孩子也不是自己的;
到了晚年,他自己還被各種惡病纏身,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冬生……”
“冬生啊……”
迷迷糊糊中,耳邊傳來一聲聲急切的呼喊。
他猛地一睜眼,就看到呂彩蘭正坐在床頭,一臉焦急地晃著他的肩膀。
“冬生,你這是咋滴啦?是不是做噩夢了呀?”
呂彩蘭滿臉擔憂,眼神裡透著關切,“該不會是老君爺又在夢裡跟你說啥嚇人的話了吧?咋出這麼多汗呐。”
李冬生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滿臉都是汗。
他驚魂未定地瞅瞅四周,熟悉的土炕、牆上的舊年畫,這才緩過神來。
再看看眼前頭發還沒全白的娘,他心裡一暖,擠出個笑容說:
“沒事娘,就是這炕頭燒得太熱乎了,給我熱出一身汗。”
呂彩蘭一聽,這才信了,長舒一口氣,拍拍胸口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可把娘嚇一跳。”
緊接著又說道:“飯都做好了,娘這來喊你吃飯。”
李冬生點點頭,伸手使勁揉了揉臉,想把那噩夢帶來的恐懼都揉掉。
他扭頭看了眼外麵的天,太陽都快落山了,雪也不知道啥時候停了,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被一層暮色溫柔地包裹著。
看來自己這一覺,睡得可真不短。
“好嘞,娘,你們先吃,我這就過去。”
說完,李冬生開始穿衣裳。
他剛把腳伸進鞋裡,就忍不住齜牙咧嘴起來。
腳上長了好幾個凍瘡,又疼又癢,就像有無數隻小蟲子在啃咬。
沒辦法,他隻能硬著頭皮地慢慢把鞋穿好。
好在鞋已經被呂彩蘭給烤乾了,還帶著一股子暖意。
就這麼一瘸一拐地,李冬生來到了外屋地。
一家人都已經在飯桌前坐著了。
今晚的主打菜是紅燒麅子肉,雖說在這年月,條件有限,沒啥調料,但那香味,一個勁兒地往人鼻子裡鑽,饞得人直咽口水。
倆妹妹已經在狼吞虎咽了,那吃相簡直跟小倉鼠似的,腮幫子鼓得老大,嘴裡塞得滿滿當當。
李長貴坐在那兒,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呂彩蘭則手裡拿著針線,正縫著給李冬生做的靴子。
李冬生走過去,看著老兩口問:“爹,娘,你倆咋還不吃啊?”
呂彩蘭一聽,趕忙放下手裡的活,在褲子上蹭了蹭手,笑著說:
“這不等你呢麼,冬雲冬雨倆小饞鬼等不及了,就先讓她倆吃了。”
說著,呂彩蘭夾起一塊肉,放進李冬生碗裡。
“來,兒子,快嘗嘗娘的手藝。”
李冬生把肉放進嘴裡,嚼了那麼幾下,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嗯!好吃!娘,你這手藝簡直絕了,這麅子肉被你做得比那城裡大飯店的還香!”
“好吃就好,多吃點,兒子。”呂彩蘭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
冬雨停下扒拉飯菜的動作,“哥,你還吃過城裡的大飯店?”
一個煙袋鍋敲到她的頭上,李長貴教訓道:“好賴話都聽不出來,你哥這是誇你娘做的好吃呢,他哪兒吃過飯店,他都沒出過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