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曜笑著搖頭,“扶龍派又不是扶離陽派,這條龍不行的話,那就換一條龍,不是一樣地扶嗎?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先生應當不是那麼迂腐的人才對?”
“你想讓我扶誰?西楚嗎?”
謝觀應輕蔑一笑,“雖然曹長卿一人破城大發神威,看似勢不可擋。但他為情所困,一生一世都不曾真正走出過西楚皇宮,什麼儒聖什麼曹官子,不過就是個棋待詔罷了。你手下那個軒轅敬城也差不了多少,同樣的為情所困,哪怕成就儒聖也走不出那座徽山。依靠他們兩個來複國,嗤……”
顯然,他對於另外兩位儒聖十分得看不上眼。也不知道其中有沒有被搶了風頭的因素在。
畢竟是因為他這個老牌儒聖一直隱姓埋名,才讓軒轅敬城與曹長卿這兩位後輩在天下儒生中有了那麼大的號召力。
“西楚你看不上的話……那麼北涼如何?”
蚩曜的話讓謝觀應的笑聲戛然而止。
“你竟然是北涼的人?!”
他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然後飛快地念叨著,“這麼說來,西楚與北涼早就達成了協議?否則軒轅敬城不可能會加入西楚。兩相合力,位於南疆的燕剌王趙炳絕計支撐不了多久,彼時西南和西北都會落入北涼囊中,三分天下?”
想到這裡,他忽然抬頭,臉色陰晴不定。
“這應該是非常重要的絕密信息吧?你就這麼輕易地透露給了我?不怕我說出去嗎?”
“我既然敢說出來,那就代表有信心讓你傳不出去。”
蚩曜玩味地笑了笑,“好了,先生的回答呢?”
“北涼看似勢大,但卻有違天命。”
謝飛魚搖了搖頭,“注定難以成事的。我輩煉氣士從來都是順天而行,不做這種血本無歸的豪賭。”
“天命?注定?”
聽到這兩個詞,蚩曜不置可否,“誰定的?”
謝觀應認真地解釋道:“你可以不信,但天命的確存在。知天易,逆天難。從古至今,一直都不缺少妄圖逆天而行的人,但結果卻是天意恒久遠。你可知月井天鏡?”
“南海觀音宗的兩大至寶之一。有所耳聞。”蚩曜點了點頭。
“是啊,觀音宗之所以能在我麵前苟延殘喘,靠的就是手裡的兩件寶貝。陸地朝仙圖出自四百年前大奉王朝的畫聖之手,用以鎮壓江湖“毓秀”。月井天鏡,則是用來限製那些執意要打破大道桎梏的各色“鐘靈”。前後兩者都是因緣際會得到天地靈氣孕育而出的寵兒,可越是勢大之物,往往越不服管束,想要越過雷池。觀音宗一脈的使命就是鎮壓這兩種已得天道饋贈卻猶然不知足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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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觀應的語氣中充滿了唏噓與感慨。
“你此刻必然已經上了陸地朝仙圖,這倒也沒什麼。可如果更進一步,被投入月井天鏡之中的話……嘿嘿,你可知道那月井天鏡中囚禁的都是何人?”
“願聞其詳。”
煉氣士一脈比起作為顯學的道佛儒低調得多,其中辛秘除了當代觀音宗的宗主之外,恐怕也就隻有眼前這位北派煉氣士龍頭了解最多。
不聽白不聽。
謝飛魚曼聲道:“煉氣士講究順應天時、替天行道,但若修為不足,與天地交感不深,便很難判斷出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天意。而一旦判斷錯了,所作所為與大道所指南轅北轍,到時候練氣士就得承受這份因果。這也是為什麼獨修己身的道教真人經常可以證道飛升,大練氣士卻往往難得善終。而那些被觀音宗判斷出有違天道之人,魂魄便會被投入月井天鏡之中,永世囚禁。據我所知,那裡麵除了一些公認的魔道巨擘外,更有許多久負盛名的聖賢之人。”
“隻遵天道,無論善惡麼?”
“不錯!”
謝飛魚撫掌讚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世間本就沒有所謂的善惡,都是人類自作主張強加上去的標準罷了。天地可不認那些。”
“這麼看來,觀音宗的煉氣士其實就是天意,或者說仙人們的走狗嘛!”
蚩曜對此做出了銳評。
“嗬嗬,你要這麼說,倒也不算錯。不過可千萬注意彆被那群娘們兒給聽到了……”
謝飛魚雖然也講究順應天意,但顯然不像南派煉氣士那樣,將自己當成天道的維護者甚至是仆從下屬。他願意順從隻是因為可以從中獲取最大的好處而已。
“無妨,就算她們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他們的。”
蚩曜對此混不在意,既然南海觀音宗都是群以天道奴仆自居的煉氣士,那麼在與天上仙人作對之前,自然要先鏟除這群人奸。
“你呢,該嘗試的手段應該也都試過一遍了吧?想好了沒有?”
被揭穿了小動作,謝飛魚本來侃侃而談的從容淡去,臉上浮現出一抹苦澀。
不過縱橫天下數十年,哪怕是因為排出了第一份武評而被整座江湖人人喊打,他也隻是藏身於太安城中,並沒有對離陽趙氏甘心俯首稱臣。如今又怎麼願意被人逼迫著違背一輩子的信念去投靠北涼呢?
尤其是他知道,北涼能有當前的大好局麵,黃龍士在其中居功甚偉。
從九國戰亂時期一路走過來的頂級謀士總共隻有那麼幾位。
其中趙長陵早逝,李義山在北涼、納蘭右慈在南疆,元本溪在帝都,黃龍士四處遊走,他謝觀應隱姓埋名,各有各的主意與算盤。
如今黃龍士跟李義山湊到一塊去了,他謝飛魚如果也巴巴地湊上去,那以後到底是聽誰的?就算真的成了事,功勞又算誰的?
謝觀應少年成才,曾經與李義山並稱為“北謝南李”。兩人都是年輕氣盛的天之驕子,一拍即合共評天下,尤其精通讖緯的謝觀應更是道破天機,結果惹下滔天大禍。
與寒士李義山躲入徐驍麾下享受庇佑不同,謝觀應自己本就出身豪閥,卻眾叛親離被當成棄子不說,還被東海武帝城和北莽女帝都視為必殺之人,不得已之下才隱姓埋名數十年一直藏身幕後。
或許是因為這番遭遇吧,現在的謝觀應所求與上述幾位頂級謀士頗為不同。
如果說李義山是在為北涼謀劃安穩,元本溪是為離陽謀劃興盛順便為自己謀劃善終,納蘭右慈是在為燕剌王趙炳謀劃皇位,黃龍士所謀的乃是千秋萬世太平的話。
那麼謝飛魚跟他們都不一樣,他要的是勝過所有人!是真正的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他想要這中原大地再度陸沉,然後由自己親手謀得千年長安。既然黃龍士說世上從無百年帝王千年王朝,那他謝觀應就偏要跟這個自稱知曉千秋後事的“外來戶”扳扳手腕。
所以,他又怎麼可能甘心加入黃龍士所在的一方呢?
正相反,他就是要跟黃龍士作對,以此來證明自己比對方強!
了解到謝飛魚的真實想法後,蚩曜長長地歎了口氣:
“可惜了。”
與趙黃巢不同,謝觀應是真正有大本事的人,若能拉攏,必然會助益良多。但如果非要在他跟黃龍士之間選一個的話,蚩曜還是會選黃龍士。
而為了避免他在背後搗亂。
“永彆了。”
一語落下,漆黑如蛛網般的裂縫悄然爬滿了整片內景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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