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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蟬圓目抖翅,呈有品色的光澤,微微透明,在腹部雕有一個“黃”的篆字。
若說這是她背了串數字的報酬,“黃金有價玉無價”,玉器在哪個時代都應是極貴的。這貴重得過分了。
白明簡眼睛蓄著淚。“我是不是錯了?”
一個“錯”字極大地刺激了她的內心,她渾身抖了一下,粗魯地扯開了他的手。真的是白明簡不願意去就可以不去嗎?方才那個情況,若是她執意要去,她自信騙都能把這個男孩騙走。
兩人之中,分明是她負了旁人的好意。黃老爺子說不定在此時,就已離世了。
“不許哭了。”她凶巴巴地說道,她將玉蟬藏了起來,從褡褳裡取了黃麵糖餅塞在他的手裡。“咱們不能再在這兒呆了,得趕緊離開。”
之後她跑出門去,在院子裡抓了把雪,擦在臉上,強打精神。
屋外懸著兩個鴿籠,一黃一灰,她定住了身子。一個古怪的念頭劃過腦海,方才按著黃老爺子的說法,有人從欽天監給他送信,而那天分明是同時飛來了兩隻鴿子,並且兩隻鴿子一前一後都被他們吃掉了。
消息從哪回傳的白玉京?
不,不,這不是重要的。兩個鴿籠自然是怕弄錯了鴿子,被她吃掉的那隻鴿子,腿上綁的信息可寫的是“聖上壽數尚有幾何?”,欽天監是秩正三品的官門,哪敢這般大逆不道。
黃老爺子的身上還有秘密。
在兩個月前白玉京的夜空上生出“彗孛飛流,暈適背抱”的異象時,欽天監火急火燎地派來鴿子來問天象,另一個人卻是放飛了鴿子,向他探問皇帝還能活多久。
“黃老爺子叫黃芳,我一定要記得。”
阿措回來,神色平靜了許多,從黃老爺子的屋裡翻出幾塊舊布,飛快找出針線,補在身上。白明簡呆坐在那兒,默默把糖餅吃了。
待他們出來了大雜院,世界被包圍在漫天濃霧之中,冬日的霧氣帶著寒涼,撲麵而來,兩三丈遠就已看不到人影。
白明簡貼著阿措的身子在顫抖。
“少爺,你很冷嗎?”
他搖了搖頭。
她拉著他的手。“少爺,你抓著我。”他倆貼著牆根走著,避開行人。但還沒走出巷子,就聽到遠遠傳來了淒淒慘慘的哭聲。
他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三個月前,母親出殯的日子就是這樣的大霧。之後在無數次的噩夢中,他就在這樣的漫天大霧中,聽著哭聲逃亡。
世界上一切要緊的東西都不見了。就算黃老爺子待他好,也和爹娘一般消失在濃霧之中。他機伶伶地回過頭去,噩夢是真的,就連白家也成了廢墟。
“黃老爺子的書信,少爺你收好了沒?”耳邊突然傳來一股暖氣,阿措的嘴唇碰著了他的耳尖。
他低著頭,惶恐不安的眼神停了,定在了阿措的手上。他們迎著濕冷的霧,她的手雖然也涼,卻一直在渥著他的手。就像每次自己睡醒,睜開眼睛時,他緊緊抓著的一樣。
“阿措,你要一直在我身邊啊。”他不那麼怕了,心情略略鎮靜了些。
她並沒聽清他的話,在霧氣中能明顯聞到一股血腥味,她瞅見巷子口的一灘血跡,心裡惶恐,好比一股冷風掃過似的。柔玄鎮的法治猶如虛設,她背著條人命,宋三還不得求著衙役,全城緝拿他們,她當下就有逃出柔玄鎮的衝動。
說來什麼就來什麼,她看到一隊士兵提著兵器,衝他們而來。她心下一涼,可就當她認為自己是逃不過去了,那些人卻在眼前轉個彎來,向街東側走。
“府尹大人有令,昨夜有賊人逃出監牢,殺傷良民,尚未逮捕歸案,全城戒嚴,各家閉門閉戶不得出來!”為首的兵士拖著一個老婦的頭發,捂著她的嘴往門裡拽,其餘的人踹翻了當街上燒紙的盆子。
“我男人和兒子都教人砍死了,還不能讓老身哭幾聲嗎?”老婦嚎哭著。
阿措抓著白明簡的手,矮著身子,不敢讓這些軍士發現。
“什麼人?”
兩人一路狂跑。
霧漸漸淡了,他們看得清楚,這一片房屋上,好多人家都掛了白幡。白明簡偷偷在她耳邊說道:“那些軍士不是在城南駐紮的。”他比劃了一下軍士的服飾,他說這些人身穿的是青藍色的鱗甲,是都指揮使司的兵。最近的都指揮使司設在雍州,他們說不定是雍州來的。
全城戒嚴,街道上半個人都沒有,他們兩個矮矮小小的身形很是明顯。阿措放棄偷跑到城門的打算,領著白明簡鑽進了小巷子。
他們又聽到了哭聲。
可這回阿措停下了腳步,她的頭上是鐵匠鋪子的布幌子。
“粉蓮是你嗎?”她輕輕叫道。
隔著十步遠的另一邊,那個梳著少婦發髻的女子跪在街中,也在燒紙,她聽見聲音唬了一跳趕緊就要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