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安鎮之地,乃是邊陲小鎮。
這裡的百姓曾經都過著刀耕火耨、狩獵捕魚的貧瘠生活,更偏遠大山中還有許多茹毛飲血、不棄草昧的荒蠻部落,如今加入乾國才短短數年時間,因為乾國的官吏、商販、風俗、文化的影響,為此地百姓帶來了極大便利,人心所向,眾人爭相以大乾國百姓自居。
“默兒,差不多辰時了,早點兒去鎮上吧!”
“知道了!”
身後傳來周梅的聲音,李默向張勤告彆後,跑回到屋內,接過母親遞來的雜飯、衣物、陶罐。
雜飯被周梅切割成塊後,用荷葉包裹。
“這一包兒在路上作朝食,這一包兒留作下午作哺食,陶罐裡是我前些天從張屠戶那裡買來的獐子肉,已經醃製成醬,你以後嘴饞了就吃一點兒。”
“娘。”
李默抱著衣物、雜飯、陶罐,看著母親,眼中充滿不舍。
“咳咳。”
周梅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後,借口煙味太大了,又摸了摸李默的腦袋。
她看著已經比自己高出半頭的兒子,眼裡雖然同樣充滿了不舍,卻還是歎息道:“快走吧,早點兒趕到鎮上,彆耽誤了學習,要記得娘說的話,做人要踏實勤快,做事要專心,切不可朝三暮四,最後一事無成。”
“知道了。”
李默收斂好自己的情緒,鄭重點頭回應後,在母親的注視中遠去。
山北村的西頭,住著趙家的幾戶人,曾經李默的父親便是憑著命入一股,跟著趙家的趙春生,做起了販賣私鹽的營生。
在李默七歲的時候,趙春生的私鹽商隊一去不複返,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之後沒多久,山北村所在的華安鎮,被劃入到乾國境內。
販賣私鹽畢竟是腦袋彆在腰帶的營生,又是在戰亂年間,山北村各戶對於商隊眾人的死亡並不意外,李默也並未因此懷恨趙家,甚至從內心來說,他對於那位趙叔可謂感恩戴德,是他讓自己的父親沒有像兩位叔伯一樣餓死。
如今李默雖然沒了父親,但還能勉強過活。
但與之年齡相仿的趙思蔓,卻因為失去了父親趙春生的庇佑,母女二人被趙家眾多親戚上門吃絕戶,叫天不靈,叫地不應,淒慘至極。
如今母女隻能寄人籬下,過著艱苦的生活。
“小默哥。”
一個身材單薄、皮膚白淨的女孩,背著一捆比她還要高的柴草,從遠處慢慢走來。
她在看到李默後,怯怯地打了個招呼,隨後露出笑容。
女孩梳著雙平髻,穿著一身藍灰色麻布單衣,上麵有許多補丁,卻仍然露出了不少破洞,她臉上稍稍有些灰塵,隱約能夠看到姣好的麵容。
這是趙思蔓,也是李默兒時最好的玩伴,最喜歡的女孩。
“小蔓。”
李默趕忙跑了過去,幫助趙思蔓將背上的柴草放下來。
“你還沒有朝食吧,這是我娘準備的朝食,我們一起吃吧。”
附近山上的柴草都是有主的,趙思蔓這麼早就背著這麼多柴草回來,她肯定很早就出去了,走了很遠的路,砍完柴草後才回來。
相較於趙思蔓,李默頓時感覺自己的生活似乎沒那麼辛苦了。
趙思蔓沒有拒絕李默的好意。
她和李默乃是一起長大的好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而且她確實太餓了,每天都吃不飽,瘦弱的身子骨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兩人坐在石階上打開荷葉,吃著裡麵還有些溫熱的雜飯,直到吃得乾乾淨淨,兩人才相視一笑。
“這裡還有一些肉醬。”
李默又把陶罐裡珍貴的肉醬分享給對方。
趙思蔓低著頭,一邊細細咀嚼著肉醬,一邊眼含淚水地碎念道:“小默哥,我父親不在後,除了我娘外,隻有你對我這麼好了。”
每當回想起父親不在後,自己的家裡因為沒有男丁,隻有自己和母親兩個女眷相依為命,便被眾多親戚上門欺負,強製變賣自己家的房產、田產、牲畜,大擺三個月的流水席,把所有家產都糟蹋光以後,任由自己和母親自生自滅,生活一夜間步入地獄,趙思蔓內心便不由得一陣悲涼。
她曾無數次祈禱,希望這一切都隻是噩夢。
然而現實卻比噩夢更加殘酷。
李默聞言,心底也為對方難過,同時不禁回想起母親對自己說過的話,想象著以後如果把趙思蔓娶回家,做自己的媳婦,那該多好。
看著麵前美麗、淳樸、勤勞的女孩,李默在心中不由得再次鼓勵自己,以後做事一定要認真,早日出師,多存一些錢,然後上門提親。
“小蔓!”
遠處扯嗓子的叫喊聲讓趙思蔓身子本能顫抖,趕忙起身道:“小默哥,我要回去了,你什麼時候再回來?”
“要一個月以後了,我每個月隻能歇兩天,回來省親。”
趙思蔓聞言後,一邊背起柴草,一邊用充滿期望的眼神道:“到時候一定要來看我啊。”
“嗯。”
李默的回應讓趙思蔓蒼白疲倦的小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她再次背起沉重的柴草,一步一步走向了被三叔、三嬸霸占的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