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道很安靜,空氣裡浮動著幽微又纖巧的花香,夜色鋪在明亮的落地窗上,小花園裡,玫瑰花開得很嬌豔。
“不想打。我本來就不喜歡打牌。”謝潯之解釋,隨後掐了一下她的臉,說,“等我出來。”
莫名其妙,易思齡被他掐了一下,臉上殘留著男人手指的溫度,溫溫熱熱,令人心神馳醉。
易思齡覺得好暈。渾身上下都暈。
謝潯之洗完手,走出來,見女人失魂落魄地靠著牆,他無奈地笑:“今晚不高興?”
易思齡回神,看著他溫柔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眸,“高興。”她低低說。
她害羞得很不合時宜,像個沒談過戀愛的小女孩。明明拿著球杆,大殺四方的時候,一點也沒有羞澀,像穿鎧甲的女王。
所以整幅撲克中,隻有een牌最適合她。
“你跟我過來。有話問你。”易思齡緩了幾秒心緒,拉住謝潯之的手。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小花園裡。室外乾爽的冷空氣撲麵而來,和室內綺靡的溫熱完全不同。
“想問我什麼。”謝潯之低眼看她,明知故問。
易思齡本來腦子就不清醒,哪裡還有精力和他虛以委蛇,開門見山說:“謝潯之,你是不是出千了…”
她語氣放很軟,嗲裡嗲氣的。
他笑,眉尾輕輕挑,“你看見了?”
易思齡的猜測得到印證,大聲:“你真出千了!”
謝潯之連忙靠過來,輕輕捂住她的嘴,手掌帶著溫度和好聞的焚香調子,幽幽掌控住她的呼吸,
“老婆,小聲點,出千難道光彩嗎。”
易思齡一怔,連忙閉嘴,隨後看見他眼中的促狹,她臉都羞紅了,惱恨地打他兩下,但力道綿綿的,稱作調情更合適。
“為什麼要為我作弊。你不是君子嗎?不覺得作弊會…”易思齡蹙了蹙眉,“很讓你這種人難受。”
謝潯之還是笑,“我是哪種人。”
“他們說你是君子。”
“那你說呢?”他反問。
“我…”易思齡不知道。本來是知道的,但現在不確定。
黑夜是很曖昧的,把他們完全包裹。兩人挨得很近,正統的黑色牛津皮鞋抵著她尖尖的高跟。
小花園裡燈壞了一盞,隻剩另一盞微弱的燈,散發橙黃的光芒。那濃鬱的光落在易思齡的臉上,
讓她美得很像畫。
“你知不知道,若是被人發現了,你會…名譽掃地。”易思齡心中發痛。這是很陌生的感覺,她幾乎不曾為男人心痛過。
他是這樣完美的男人,不該為了一個小小小的遊戲,而賠上聲譽。一旦被人發現他作弊,他這三十年來累積的聲譽都會染上汙點。造神是很難的,但毀掉一個神,隻需要一樁小事。
謝潯之歎氣,把她摟進懷裡,抱了抱,“彆擔心,我有絕對的把握才會做。就算是被發現了,大不了重新換人,無所謂。一副牌,還影響不了我。”
易思齡被他抱著,不知為何,鼻頭犯起酸來,說話的聲音也帶來一絲奇怪的哽咽,“你很會作弊哦”
“這是第一次。”
“第一次你就敢。”她揪住他的大衣領,把頭埋進去,呼吸他身上的香,“場上十幾號人盯著你,
你…”
“讀書的時候閒來無事,跟朋友學過出千。他說他的方法不會被人看出來,除非機器。”謝潯之平聲說,不拆穿她的不對勁,隻是包容。
“你好無聊,學這些做什麼。旁門左道,和你的人設完全不符。”易思齡笑起來,掄了下他胸口。
她覺得他是隻會學金融,哲學,數學,嚴肅文學的男人。
謝潯之看著那盞燈,眯了眯眼,今晚很冷,嗬氣成白,手臂更緊地攏住她,“荀子說過,學無止境。”
他又來!
荀子孔子孟子老子,一大堆的子。
易思齡不和他計較,抿了抿唇,又問,“為什麼作弊。”
謝潯之:“這還需要問為什麼。想讓你高興。”
就想讓你高興,也答應了要讓你風光,以至於他三十年的道德準則都要往後放一放。
易思齡揪著他的大衣,快要將這樣挺闊、考究的麵料抓皺,心跳一浪接著一浪,傾翻她所有的思緒,一切都如此搖搖晃晃。
夜色是,月光是,那盞微弱的燈是,看不清模樣的玫瑰花是,那四張een牌是,謝潯之亦是。
易思齡忽然鬆開他的大衣,從他懷裡掙脫,明亮的眼睛眨了眨,隨後踮起腳,雙手捧住他的臉,
親上去的同時,閉上了眼睛。
唇瓣和唇瓣貼緊,冷冽的空氣都被他們的氣息烤化。
謝潯之背脊一僵,很快,他圈住易思齡的腰肢,深而重地回吻,手掌順著玲瓏的腰線,覆蓋上她那漂亮的包臀裙。
氣息糾纏得厲害,吻得從未這樣交融,仿佛彼此融進彼此的骨血,靈魂。這才隻是開始,就這樣讓彼此難耐。
“這是什麼…”謝潯之一邊問,一邊在空隙中問。
“獎勵…foreen…”易思齡氣息亂糟糟。
謝潯之心臟都被她填滿,喜愛也無限放大,他都覺得自己昏頭了,他居然當著滿場那麼多雙眼睛,鎮定地作弊,出千,玩弄人心。
這絕非為君子所為。這是需要被唾棄的。
那就唾棄他。
易思齡胸腔裡心跳震耳欲聾,被吻得透不過氣,正要說我們走吧,不要在這裡了,就聽見一道巨大的摔門聲建築和花園相通的那道玻璃門被人摔上,兩道急匆匆的腳步邁入花園,就在不遠處。
“姓池的,能不能彆跟著我。”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很溫柔的聲音,但語氣頗為不耐煩。
易思齡一驚,謝潯之比她反應更快,最後在她唇上咬了下,拉著她,躲到近處的花壇後。兩人同時蹲下,彼此交換眼神。
“
是明穗?”易思齡錯愕地睜大眼,唇上還留著他殘留的吻痕。
謝潯之點頭,眸色深冷,沒說話。
“穗穗,你彆這樣不講道理,我最近沒做錯什麼啊…”另一道焦急的聲音是池桓禮,有著他一如既往的吊兒郎當。
“哦,是不是剛剛那女人過來跟我點煙?我連煙都扔了!”
“穗穗”
“穗穗…你在床上可不是這樣的”
易思齡:“???"
謝潯之:“”
他們這是聽到了什麼勁爆的八卦?
易思齡尷尬地腳趾扣地,偷偷去看謝潯之。男人臉色明顯陰沉得能滴出水,唇線緊緊抿著,氣壓很低。
和易思齡接吻被打斷,已經是不高興,現下又聽到了自己妹妹和拿不出手的兄弟之一的豔情緋聞。
“我說過,那次上床是意外,我喝醉了,我以為是宴”謝明穗及時打住。
池桓禮揪住那個宴字,氣得聲音都發抖,“我知道了,你以為那晚房間裡的人是宴敘亭,你才不推不拒,對不對!謝明穗你就是無情的女人!那後來你知道是我了,你為什麼還要和我睡!我是你謝大小姐的玩具嗎!”
易思齡:“”
這怎麼,劇情還越來越荒謬了?宴敘亭又是誰?三角戀?上錯床?炮友?
身旁,謝潯之深深地吸一口冷風。
是他疏忽了,疏忽了自己妹妹的心理健康和私生活的教育,日日都在集團見麵,他居然沒有看出來,謝明穗和池桓禮,以及宴敘亭都有牽扯。
可是明穗是讓他最放心的妹妹,小起性格咋呼需要人管,小寧身體不好需要人多照顧,他的注意力自然而然放在兩個小的弟妹身上。
沒想到,是明穗先出問題!
易思齡小聲安撫:“你彆這樣,你妹妹有戀愛的自由。”
謝潯之冷靜說:“抱歉,我比較傳統。”
接受不了婚前性行為,更接受不了婚前性行為的對象還不是戀人。很明顯,池桓禮壓根就算不上明穗的男友。
荒謬,荒唐。
“那是你這人比較土。這種事其實很正常的。你要接受新思想。”易思齡安慰他。
這種安慰隻會加重謝潯之的低氣壓。
很快,那兩人不知為何又吻了起來,爭吵聲隨後變成曖昧的吻聲夜黑風高的晚上,兩人站在那盞微弱的發黃的路燈下,吻得難舍難分。
謝潯之把眼閉上,不敢相信自己在乾什麼。
離譜,魔幻。
易思齡咬著唇,替彆人尷尬的毛病犯了,臉頰都紅了起來,她想裝作沒聽到,但怎麼可能沒聽到。
連月色都染上了一層臉紅心跳的曖昧。這下好了,她和謝潯之哪兒也去不了了,被困在花壇後的這一方狹窄的小空間,看樣子,這兩人還要吻很久…
荒誕的夜晚才剛剛開始。
易思齡和謝潯之就這樣無奈地蹲在花壇後,像一對偷偷從宿舍跑出來的小情侶,躲著來抓他們的教導主任。
蹲久了就腿酸,易思齡又穿著高跟鞋,不小心歪了下身體,眼疾手快拉住謝潯之的手臂,謝潯之被她突然一拽,膝蓋直直磕跪在她身前,手臂撐在她左側。
兩人一起倒在草地裡,草地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謝潯之眼疾手快,趕在易思齡發出聲音之前,捂住她的嘴,在她耳邊很低地“噓”了一聲,溫沉的氣息拂過她耳尖。
易思齡被他捂住嘴,一雙眼睛瞪得渾圓,頭皮都緊張地繃起來,幸好,差一點就要被他們察覺這裡有人。不然以明穗的性子,今晚鐵定要羞愧到離家出走。
青草柔軟,帶著一絲泥土的腥氣,謝潯之像一隻高大俊美的雄獅,匍匐在她的上方,寬厚的雙肩,挺拔厚實的背脊,完完全全將她罩住。
夜色下,他的臉看不清楚,唯有那雙眼睛格外灼熱。他的眼睛長得很好看,雙眼皮窄,但深邃,
單看這雙眼,會覺得他是在女人堆裡遊刃有餘的深情浪子。
看久了,要心動。
易思齡的心早已經跳動個不停,從賭桌上開始,蔓延到此時此刻,還沒有平息。
兩人就這樣看著對方,視線相撞,沒有誰想著先挪開。
是謝潯之先笑了聲,低聲邀請:“我們也接吻?”
易思齡的心被他狠狠撞了下,臉上騰著熱氣,心動地不合時宜,心臟像一顆球,被他一杆入洞。
他發出這種荒唐的,又輕浮的邀請,在這樣的時刻。
易思齡沒有說話,就這樣看著他,默認的態度太明顯了。下一秒,男人輕柔地銜住她的唇瓣,很輕地輾轉,又重重地撬開她的齒。像國王巡視自己的領地,遊刃有餘,留下專屬的標記。
易思齡閉上眼,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兩個光鮮亮麗的人就這樣狼狽地躺在草地裡,夜色下,見不得人的角落,接吻。
黑色的絲襪不知道是被草劃破了,還是被什麼拽破的。
在這無邊無際的漆黑夜色中,所有的聲音都停止,萬籟俱寂,隻有他們纏在一起的呼吸聲。也不知是何時,明穗和池桓禮離開了。
謝潯之覺得饜足又不饜足,但還是後退,注視著易思齡迷離的眼睛,拇指克製地在她唇瓣上來回碾。
“回家?”他問。
易思齡咽著口水,“要去打招呼嗎。”
“不用。”謝潯之冷靜說。
“一聲不吭就走,會不會不好。”
“沒關係。”
反正今晚出格的事多了,不打招呼就走,算什麼。謝潯之覺得自己在短短一晚,飛速墮落,下墜的速度快到他發瘋。
易思齡唇上一片瀲灩,就這樣撒嬌:“我走不動了…”
謝潯之深吸氣,慢條斯理地站起來,然後把她打橫抱起,她像又軟又懶的水草,或者像深海裡的海妖。
回到車內,打瞌睡的司機很快就醒來,他還以為老板和少奶奶要玩到轉鐘。
謝潯之按下擋板,然後把易思齡轉移到自己的腿上,又來輕柔地吻她,時不時啄她的唇。
易思齡不怎麼清醒了,大腦都是迷糊地,由他抱,他愛怎樣怎樣。她靠在他懷裡,看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迷離的紫色氛圍燈還是上次梅叔設定的,車窗上倒映出來的他們親密影子,像一對狼狽為奸的共犯。
她喜歡謝潯之這個樣子,不要兩袖清風,不要高風亮節,不要開在高嶺之上,要為她下來,為她破戒,為她沒有原則,為她神魂顛倒,要打上她的標記。
她承認,她對謝潯之有一點不懷好意,從一開始就是。
從一開始就想撕破他的偽裝。
“今晚為什麼這麼乖”謝潯之捧著她的臉,笑著問。
易思齡呼吸著潮熱的空氣,“……因為你有汙點了。"
她模棱兩可的話,謝潯之卻輕而易舉就聽明白,他怔了下,忽然笑出聲,o人的劣根性,非要看白紙染黑,看高台塌落,看神明墮魔。
可謝潯之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彆之處,任何人都有道德瑕疵的地方。隻是他的瑕疵不會讓人發現。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易思齡,“易小姐,你也很變態。”
易思齡:“
她驀地羞赧,要往他懷裡鑽,被他看透心思是這樣慌張的事。
謝潯之捉住她的下巴,吻她,兩人又吻在一起。後座車廂的氣溫節節攀升,逼得兩人都冒出了汗。
“能不能再要一點獎勵”他在空隙中,沉沉地問。
易思齡耳廓很燙,緊緊環住他的腰,她覺得他得寸進尺,要了吻還不夠又要更多。但呼吸裡全是她的味道,唇齒裡也都是他的味道,她整個人都是他的味道。
“什麼獎勵…”易思齡眨了眨眼睛,聲音有些輕微地發顫。
“今晚試一試。”謝潯之親吻她的耳廓,“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易思齡打了個顫,更加軟成一灘水,流淌在他的掌心。
她抿唇,臉頰發燙,最終還是很輕地,點了點頭。
謝潯之得到允準,手臂緊緊圈住她,覺得她像極了張牙舞爪,好哄好騙好乖的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