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總歸是有盼頭的。
“要一鬥糲米,二升白米。”
鐘洺趁手裡銀錢足,多要了些,要的多,省下的也就多。
沒帶家裡的米口袋來,他讓糧鋪夥計尋了兩個裝上,一個口袋押了兩文錢,商量好下次來還袋子。
米袋不輕快,鐘洺拎著卻輕鬆得很。
鐘涵牽著大哥的手,談著腦袋左看右看,新奇得很。
他過去少來鄉裡,就算是來也是病得厲害的時候,哪裡有閒心亂逛。
糧鋪所在的南街慣是熱鬨,鋪麵、攤子擠擠挨挨,間或有人挑著貨擔來往叫賣,有的是一筐水靈靈的青菜,有的是黃澄澄的枇杷、紅嫩嫩的桃子,還有裹在綠葉子裡,透著紫的楊梅果。
還有那賣小餛飩的、炸油餅的、蠣黃煎的……
各色吃食的香氣混在一處,油滋滋地催人生津。
鐘洺叫住賣炸油餅的,四文錢買了一個給小弟打牙祭。
這種油餅是用米漿和豆子做成,還要油炸,故而掌心大的一個,像鐘洺這等的漢子兩口就沒,也能賣得到這個價。
鐘涵捧著油餅開心地吃起來,不忘分給大哥一口。
鐘洺哪裡會和他搶吃的,隻湊上去啃掉月牙那麼大的一角。
“大哥,咱們還朝前逛麼?”
“再看看。”
往日裡鐘洺這會兒早就帶著小弟回去了,但今天他記掛著給蘇乙的謝禮,他也想如倪五妹所說,清楚蘇乙缺什麼,好直接給他添置,如此也不浪費。
然而這小哥兒既不樂意說,也不肯要謝禮。
“我隻是說了兩句話罷了,連你的一聲謝都當不起,哪裡還能厚著臉皮收甚麼謝禮。”
當初他本想分兩隻龍蝦出去,言說這個算是海底白撿的,不花錢,讓他拿回去吃,蘇乙同樣拒了。
“給了我,我也沒有灶頭整治,拿回船上,最後也不過是落進舅母的手裡。”
想到劉蘭草那副臉皮,鐘洺自是不願辛苦得來的龍蝦,進了那婦人的嘴,如此隻得作罷。
於是乎,輪到眼下的鐘洺犯了愁,漫無目的地打量兩側,又走幾步,卻是被一家賣糖點心的給引了過去。
這是個臨街的鋪麵,把攤子擺到了門外招徠主顧,鐘洺上前,踩著一節台階問:“哪樣是梨膏糖和黑芝麻糖?”
方才他聽這夥計喊得賣力,道是梨膏糖潤肺化痰,黑芝麻糖補血烏發,想著已給小弟買過梨膏,梨膏糖該是也不差。
這等糖點心裹一包給蘇乙,既能補補身子,又能墊墊肚子,也不似龍蝦那般惹眼,易被劉蘭草奪了去。
遂令夥計一樣各稱了些,用油紙包和麻繩子係好,往懷裡一揣,再沒心事。
東西買回來,怎麼送出去成了問題。
他發覺自己若不是和蘇乙在村澳裡偶遇,除去盧家船上,都不知該去哪裡尋對方。
為此隻得暫且把東西放好,轉過一日上山砍做魚槍的竹子,有意在山上多轉了兩圈,也沒見到人。
午後鐘三叔來了一趟,尋姐夫唐大強和侄子鐘洺。
“歇息了兩日也差不多了,捕蟄季短暫,我和老四商量著明天便出海去。”
捕蟄確實耽誤不得,颶風前那幾日捕上的蟄,拾掇好的已有個幾百斤之數,看著不少,實則賣出去後各家分分就不剩什麼,要想過個好年,少不得再忙一陣子。
“你不來尋,我也要去找你們商量的,這都閒了兩日,是該出海轉轉,還是那些個人?”
鐘三叔答道:“是了,不過守財家的船修好了,他這回也出船。”
能出船的,分的銀錢就多,像是鐘洺隻出人力,最後分銀錢時隻得少拿。
好在他還能趁著等蟄入網的間隙裡下海捕撈,兩頭掙,兩頭都不耽誤。
出海的事由商定,鐘三叔留意到說話時鐘洺一直在削竹子,“你這是預備做什麼,紮蝦網還是做釣竿?”
鐘洺搖首,直言道:“我想做個能在水裡用的彈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