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一小仆從街道中匆匆穿過,能敲開一家商鋪門,買了東西,又倉皇躥歸家去,後見商鋪大門繼又緊閉。
從城門往上一望,這片城頭頂上的天都是霾藍的,一群烏鴉當空飛過,也不願停留、鳴叫,尾後有天敵追逮似的,一溜煙便沒了蹤影。
正值兩列士兵輪崗,從街道那一頭走過來,臉上看不出休息後的振奮,也不是肅殺的戰意。
連雲看著這些士兵的神情,覺得熟悉,忽想起方才進城前,看見城頭上那些士兵麵色森寒。
他本以為那是對陌生人的敵意,現下近看,原來這所有人都是死氣沉沉,不像活人,隻行屍走肉般的“儘忠職守”。
連雲落腳下地,也朝周岩拱手一禮:“在下連雲,敢問周大人,這城中為何如此頹喪?”
車停了一陣,裡麵的年輕人坐不住了,從車簾子後探出腦袋,也跳下車來見禮。
胡醫仙被車顛睡去了,鼾聲冗長,與人閒話似的沒完沒了。
一下車,兩人便被這城裡的屍寒之意激得打了個顫,豆芽拽過湯田的衣袖,人悄悄躲去他身後,前襟後背地貼著,才覺到了些活人氣。
湯田暗自偷笑一下,後也朝周岩發問:“是因戰事?還是…瘟病?”
聽聞此言,周岩溫和的臉上忽見驚惶,他揚起手,噤到嘴前,口中“噓”了一聲:“這裡的人,每戶都供著一座瘟神,不可得罪,否則降罪汝身,便活不長久了。”
三人眼珠險些從眶裡震落出來,連雲先回過神,大聲質問:“瘟病不是該尋醫嗎?為何反供瘟神?”
聞言,周岩忽卻一笑,擺了擺手:“少俠不知,我們這裡有活神,隻要從他手裡買瘟神供養,便可避災。”
他拿手攏了嘴,又道:“這位活神祖上都是做這門營生的,我城盛瘟多年,隻要家中有瘟神,百姓閉戶少出,便可免難。”
周岩臉上露出崇敬之意,似是十分信任他口中的那位活神。
聽罷,湯田直言快語:“你們信錯人了,我們這位才是活神仙。”
周岩忽一下變了臉色,他本以為此幾人是俠義之人,看漉州戰事在即,需醫者救護受傷士兵而來,於是他恭敬對待。
可這些人竟然懷疑他們的“活神”。
那位可是保了漉州數十年不染死瘟的“活神”。
就算有人染病死了,那也是他們自找苦吃,出門太頻,不聽從“活神”之言,得罪了瘟神,便教他們受些教訓罷。
周岩蹙著眉頭,對幾人言語忽冷:“諸位若是能留下看護我城將士,我周某定然深謝,可要是想亂我城太平,幾位便請回罷。”
他朝城門一揮手,城門後的士兵便作勢開門,要送客出城。
湯田發覺說錯話,立時閉緊了嘴,看連雲如何行事。
連雲忽笑,上身往前一傾,一隻手搭下周岩送客的手:“孩子小,不會說話,大人見諒,不知在下可有幸見見大人所說這位‘活神’?”
周岩白了一眼湯田,再看連雲時,又是一臉和顏悅色,他複笑道:“少俠若是要留下,也可向‘活神’買一座瘟神供著,就算離了此城,也是一樣管用啊。”
“好說,好說,”連雲拿手搭上周岩的肩,滿臉親兄弟般的誠懇,“那不如,大人現在就帶我們去吧,初來乍到,自然該先拜訪拜訪這位‘當地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