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起了風,暮色四合。
冷著一張俊臉的顧聿之抬腿踹開了門,木門的吱呀聲伴隨著風聲,逸散在寧靜的午夜。
顧家的老宅有了年月,是200年前某個深受皇恩的王爺大興土木,征討了江南的能工巧匠,處處細心雕琢。
可是百餘年的時光過去,褪了色的紅漆在午夜的燈光下幽幽的亮著,像是陷落在泥濘中,久而未乾的血。
顧聿之有些煩躁。
流轉的光影落在他臉上,照得那張陰沉邪美的臉龐像是地獄中爬出的修羅。
褪去了往日的恣意,唇角抿起的弧度都帶著某種可怖的森然。
花園裡傳來蟋蟀的叫聲,顧聿之驟然停下腳步。
濃鬱的血腥氣在指尖彌漫開,嶙峋的指骨處紮滿了未乾涸的黏膩鮮血。
不知道是骨頭斷裂又或者是其他的挫傷,拇指上的皮膚高高腫起,連帶著那塊黑色扳指都傳來勒痛。
聒噪的蟋蟀叫聲從四麵八方蔓延,像是某種緊纏著他而無所掙脫的枷鎖。
顧聿之定定的站在月光下,皎潔的月光穿過樹枝,在地麵打出大片斑駁。
腫脹的手指存在感越來越清晰,扳指處的勒痛順著經絡蔓延,爬進神經中樞。
可半垂著眼睛的男人卻像是感覺不到痛一般,隻是那麼靜靜的站著。
直到手機傳來震動,一聲又一聲。
顧聿之有些煩躁的掏出手機,卻在猛然看到屏幕上跳動的備注時,急促的呼吸緩了下來。
沾了血的手指過於滑膩,在屏幕上點擊接聽鍵都不靈敏。
可他依舊很有耐心,幾次嘗試過後終於接通了電話,耳畔傳來少女輕軟的調子,叫他:
“聿之哥哥……”
脆生生的調子因為舌尖的吞吐而顯得繾綣,眼前又浮現那張貌美稠麗的臉蛋。
看他的時候會抬起一張小臉,下顎尖尖的,偏偏眼睛又圓又亮,像是某種品種名貴的小貓,因為不知道自己的可愛,所以連撒嬌都是懵懂的。
顧聿之輕輕“嗯”了一聲,心頭暴怒的煩躁一點點平複下來。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落在夜色中有些沉,
“寶寶,怎麼了?”
親昵的稱呼從舌尖滑出,像是排練過千百次那樣自然。
電話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知道在搞什麼小動作,甜甜的調子有些心虛,小聲小聲地問他,
“聿之哥哥,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知道你肯定看到那些新聞了,但是你一直沒有理我,我就想你是不是生氣了……”
電話那邊的人慢吞吞的講著,聲音越來越弱,
“可是那些照片真的是意外,跟席靳那張是今天早上被抓拍的,他送我跟陸斯言來學校,我扶著他的手下了車;和裴先生那張就更是無稽之談,那甚至不是這個月拍的,隻是一張在晚宴同框的照片;陸斯言那張的時間也很久遠,我沒有在跟他搞曖昧,我隻是拿書拍他的臉……”
細軟的聲線解釋的很仔細,像是生怕他聽不清晰。
大概是手機離嘴巴太近,說話的時候會溢出小聲小聲的喘息,帶著某種緊張的顧慮。
冷不丁的,顧聿之忽然回想起顧厭那張犯賤的嘴裡說出來的話。
“薑梔枝到處都漂亮。”
何止是到處都漂亮。
即使是眼前,即使看不到電話那邊的人,顧聿之腦海中卻全然是那張眉目盈盈的小臉,連說出來的話都好聽,講話的聲音都怯生生的。
“是看到了,但是沒有生氣。”
顧聿之握著手機,聲音很低,
“很擔心我生氣嗎?”
電話那邊的人輕輕應了一聲,小聲小聲講話的樣子像是在跟他分享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