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師?牧師早他媽死了,德溫森。上一個傻瓜被派到這兒來,成天和那些水手混在一起。去年夏天喝多了酒,非要去馬廄裡見識見識…”
執行官赫雷斯有一頭風暴似的褐色半長發,鼻梁高挺,深目闊嘴。
他罵罵咧咧,領著一行人穿過腐蝕剝落的外牆,歪斜的十字和晾曬絳紅麵長襟袍的衣線,彎彎繞繞,一路步入內堂。
“死了?被馬踩死了?”
隊長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
他頭一次聽說,聖十字派來的牧師會被馬踩死。
“被踩死恐怕更好,”赫雷斯啐了一口痰,又用鞋底抹了抹,“他可不是被踩死。”
他說。
“他死於腸體破裂。”
在場的兩位女士不約而同掩唇。
她們倆懂了,羅蘭和費南德斯還一頭霧水。
“什麼?他被誰刺殺了?”
赫雷斯抓了抓亂發,實在說不出這肮臟事。
總之,在這之後,教會就沒有往康沃爾郡派過人——就隻剩他,一名審判庭的執行官堅守在這沿海的小鎮上。
“替我說說話,兄弟。和我們的審判長說說,不調回倫敦,也多少再給些津貼。”
一年四季都泡在魚腥裡,吃的單調,生活也無比粗劣。
哪能和倫敦城相比。
費南德斯拍了拍對方肩膀:“乾好這活,我回去幫你講話。”
赫雷斯不是什麼有天賦的儀式者。
沒有天賦,也沒有運氣。
他辛辛苦苦,也隻是個二環…
還沒有存款。
醒或眠,哪一邊都混的不怎麼樣。
“我都有點可憐你了,赫雷斯。”費南德斯坐在兩個巴掌大小的石墩上,聽這位頭發亂糟糟的兄弟訴苦——他說什麼也不想繼續在康沃爾呆下去,還說如果再無調令,就要‘自尋出路’…
恐怕就是‘流浪者’了。
“我不避諱你們,倒又幾個商人找過我,要我到他們的船上去——二環,多少能起上點作用。”
赫雷斯唉聲歎氣。
“可我是執行官。加入審判庭時發過誓言。就算真離開,也要得了審判長的同意才行——可倘若審判長能看看我,給我機會,我又何必離開審判庭?”
執行官的身份可比‘商人的護衛’要有用太多。
“…我的父母死在邪教徒的手裡,哪怕有一點可能,我都不願意脫下教服,我的兄弟姐妹,哪怕有一點可能。”
“但你們瞧瞧,我過的是什麼日子?”
“教會派來個愛馬的牧師,審判庭這些年卻一封信都沒有——大漩渦的野狗在鎮上橫行,沒了聖奉,沒有邪教徒可抓,沒有儀式者,沒有機會…”
“也沒有存款。”羅蘭冷不丁接了一句,卻被費南德斯用‘現在不是幽默的時候’的眼神頂了回去。
彆的能理解。
可執行官不該過得拮據才對。
赫雷斯咧咧嘴,手指在身體周圍劃了一圈:“你們不會以為這地方的修繕,是教會出錢吧?”
費南德斯越聽越沉默。
沉默是因為,他知道赫雷斯說得是真的。
伊妮德不大管執行官的死活,離倫敦越遠,就越倒黴。
正說著,門口忽然吵鬨起來。
赫雷斯掏出一支破了玻璃的懷表,拍了拍腦門。
“差點忘了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