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讓費南德斯,以及在座的所有人警惕——或許也隻有他需要警惕。
那就是。
查爾斯·羅伯特·達爾文必須死。
而對一個將死的命運加諸感情無疑是愚蠢的。
費南德斯想起在「豐塞卡」之家裡見過的一位女士。
當時他還和吉爾絲不算太熟。
被邀請上樓時,就瞧見那女士抱著一條僵硬的卷毛尖嘴子狗哭得死去活來——他能夠理解這種悲傷,卻無法理解這些人的‘愚蠢’:動物的壽命顯然比人類短太多。
倘若換一隻能夠活上兩百年的寵物,他還勉強還樂意養上些時日,至少用不著像那女人一樣,剛愛它愛的死去活來,就要哭它哭的死去活來。
他想,這也是人為什麼要生孩子的原因。
因為人總要愛點什麼。
動物的壽命又太短。
所以。
現在和查爾斯·達爾文交流得越多,到頭來,麻煩就越多。
最好彆和死人做朋友。
他這樣想,不出意外地表現在了臉與情緒上。
在座的人都看出了不對勁。
達爾文也是。
雖然他似沒弄清楚為什麼。
“…我看我說的夠多了,各位。你們能不能反過來,給我這個離家數年的人講講,最近倫敦有什麼趣事?”達爾文抹了抹嘴,放下叉子,“我猜那地方閒不下來,每個月都有大事發生。”
“也多是討論您,達爾文先生。”
羅蘭講話時,仙德爾正默默用叉子輔助,將餐包撕成小塊,甚至還幫羅蘭把他那一份完成了。
黃油刀是個好東西。
這餐廳看來還沒差勁到修建在山洞裡。
“我?哦,當然,我想這也是為什麼陛下急召我的原因,”達爾文接過另一把黃油刀,小聲道了謝後,熟練地切又剜了塊,抹在硬幣大小的麵包上,“我清楚那本書的代價,也知道一旦發售會引來多少麻煩。”
費南德斯蹙眉:“那麼你就更應該謹慎。”
達爾文手腕微頓。
抬頭深深看了眼對坐的男人。
“可我不能,先生。”
他說。
“也許這是我此生唯一一次能夠傳播真理的機會了。”
他慢條斯理地抹平黃油,把小硬幣放進嘴裡咀嚼,抿了又抿,胡須隨眉毛一同聳動讚美:“我的確考慮過,考慮過,沒準…再等上幾年?三年,還是五年,十年?”
“德溫森先生,等待永無止境。倘若時代賦予使命,絕不希望賜給一個膽小鬼,您說對嗎?”
他似乎想要和費南德斯有眼神的交流,可惜對方避開了。
聳聳肩。
又轉向羅蘭,依次到仙德爾、刀刃和赫雷斯。
“我必須承認,我的研究給諸位帶來了無可避免的麻煩。關於宗教和真理,我們總混為一談,可實際上,我們早該把一些事分清楚。”
費南德斯沉默著。
“所以,你不認可神創論。”
赫雷斯語氣淡淡。
“就像您的陳述一樣,沒錯。”
達爾文回答。
他好像早預見到這些被派來保護他的人,對所謂‘神靈’的態度,談及這個話題,倒沒有半點不自如:“讓我們敞開來講吧,女士,先生們。我並不清楚頭頂上的父親究竟乾了多麼偉大的事,我沒有見過,也沒有從蛛絲馬跡中發現…”
“但我確實找到了另一種證據——我們並非神創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