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生怕再經曆一次五胡的悲劇,故而希望能得到劉桃子的承諾,當然,婁子彥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若是不能給與這種承諾,那他們定然是會全力反對。
祖珽平靜的聽著對方講述,也不急著打斷。
等到婁子彥說完了這些,祖珽方才慢條斯理的吃起了酒。
“我且不說,就婁君自己想,你覺得這些可能嗎?”
婁子彥笑了起來,“生意不就是這樣嗎?”
“各自提出要求來,而後商談,取一個大家都滿意的結果。”
祖珽點點頭,“生意確實是這樣。”
“可我們現在所談論的不是生意,而是天下大事。”
“這樣的承諾,我給不了,大王也給不了。”
“哪怕是假意的承諾,也給不了。”
婁子彥一愣,急忙說道:“您不明白,說這些話的人,都是河南各地的大族,其中許多官員都是類似的想法,若是大王能給與承諾,南國將不戰而平,那大王的誌向豈不是很快就能完成了?”
祖珽搖著頭,他看向婁子彥,眼裡帶著些不悅。
“當初,我第一次見到大王的時候,就曾勸說他,效仿神武帝,進入鄴城,而後可成大業。”
“但是大王卻沒有同意。”
“大王所想要的,是一個脫胎換骨的天下。”
“如今大王治理北地十州,你以為,大王的治理就是安排一個賢明的刺史那麼簡單嗎?”
“不,北地十州,已經是脫胎換骨!”
“占據各州的大族不是死就是殘,沒有任何能力再占據資源,影響地方,寺廟都被推平,那些僧人被迫還俗,不得再出家,至於那些為富不仁的大商賈,也是被查抄了家產。”
“從最底層的散吏,到縣令,太守,刺史。”
“北地十州是完全不同的十個州,煥然一新,充滿活力。”
“偽周的皇帝殺了權臣,展現了自己的賢能,很多人都覺得他是大敵可我不這麼想。”
“隻因為,偽周那皇帝做的再多,也不可能像我家大王這般做的徹底,畢竟,他的位置是繼承而來的,而我家大王的位置,是自己打出來的。”
“因此,什麼規矩和規矩,在我家大王麵前不複存在,什麼大族豪強勳貴,根本威脅不到我家大王。”
“我家大王一聲令下,就能將河北豪強犁上一遍,不留下一個殘留。”
祖珽跟方才的婁子彥一樣,神色越來越激動,語速越來越快。
他大聲說道:“我家大王需要的是一個全新的天下,並非是這種妥協而得的天下,故而,他不需要跟任何人妥協,也不需要給什麼人承諾!”
婁子彥愣在原地。
就這麼過了許久,他方才搖了搖頭,悲愴的問道:“就沒有可以緩和的餘地嗎?”
祖珽瞬間收起了方才的傲氣,他笑嗬嗬的看著婁子彥,“當然是有的。”
“我雖然不能給那些人承諾,但是我可以給婁大王一個承諾。”
“哦?”
“等到天下平定的時候,婁大王可以繼續做自己的富家翁,這便看在他曾立下的諸多功勳的份上,當然,你也是如此。”
婁子彥沉默了一下,“富家翁?”
“你再好好想想吧,我並不覺得南邊有什麼能擋住我家大王的。”
“就南邊這些刺史,這些郡縣兵除卻獨孤永業,沒有一個是能用的。”
“彆說是偽周,彆說是我家大王,就是南人北伐,估計他們都擋不住。”
“人啊,還是得多為自己著想。”
婁子彥沉默了下來,沒有說話。
祖珽也不催促,吃著自己的酒,又吃了幾盤有當地特色的佳肴,吃的那叫一個享受。
“可要是沒有這些人,大王該如何去要糧草呢?”
“我們也沒有辦法”
婁子彥緩緩說道。
“我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的。”
祖珽放下了手裡的酒水,他認真的說道:“我希望你能為我介紹南邊的大商賈,越大越好!”
婁子彥沉默了下來,沒有說話。
祖珽又勸說道:“當然不會少了你們的好處。”
“我家大王將這件事完全交給我來做,還對我說,貿易事非常的重要,這件事若是能辦好,將來肯定還有賞賜。”
婁子彥猛地站起身來,朝著祖珽行了禮,轉身就離開了。
祖珽愣在原地,看著婁子彥離開,嘖嘖稱奇。
好家夥,自己的話都還不曾說完,對方就這麼走掉了?
我家大王難道連這點震懾力都沒有了嗎?
還是得拿下光州!
讓他們知道懼怕!
祖珽憤恨不平,又吃了幾口酒水,大口吃起了飯菜。
就在祖珽想著回去後怎麼想辦法出兵光州的時候,門再次被推開,剛剛離開的婁子彥,竟然帶著幾個人重新回到了屋內。
那幾個人身材魁梧,都以鬥笠蓋住了臉。
祖珽很是吃驚。
“這是來殺我的刺客嗎?”
婁子彥搖了搖頭,“祖公,這幾個便是您要的最大的商賈。”
祖珽看向婁子彥的眼神很是複雜,你逗我呢?
我才開口,你就將人給叫進來?你是能未卜先知?還是在我身邊安排了奸細?
看到祖珽明顯不相信的眼神,婁子彥看向了他們,“祖公有大買賣。”
那幾個人一愣,索性不再掩飾,當即取下了鬥笠。
祖珽這下看的清楚了。
站在他麵前的這幾個人,竟然都是和尚,是僧人。
祖珽有些驚愕。
婁子彥則解釋道:“好教祖公知曉,這南國最大的商賈,便是這些大師們。”
“大師們有很多的商船,彼此合作,常常前來光州等地貿易,順帶講解經法,行**會。”
“每年前來光州的商船裡,八成都是這些大師們的。”
“大師們帶來各種各樣的貨物,隻要是您想要的,他們都能找的出來。”
祖珽眨了眨眼,看向了這幾個大和尚。
為首的人朝著他行了個佛禮。
“原來是北地的祖公,久仰大名。”
“哈哈哈,怕不是惡名吧?”
“這南邊最大的商賈,竟然是你們這些出家人?”
祖珽搖了搖頭,“你們手裡有糧食嗎?”
“不知祖公要什麼糧食?”
“唔”
為首的和尚滿臉的慈悲,他抬起頭來,認真的說道:“祖公勿要有什麼顧慮,正所謂佛法無邊,無論是北地是齊,還是周,我們都會誠實交易,不會有什麼欺騙或者隱瞞。”
“隻要您想要的,我們都能弄來,不過,價格方麵,也不能讓我們吃虧。”
“其實我們很早就想要跟北地來往,隻是聽聞北地不親近僧侶,不敢冒然前往。”
“這北地的戰馬,就隻是一匹,送往南邊,其價以數十萬計,好些的能以百萬。”
“若是祖公願意與我們來往,我願意以高價買戰馬,當然,若是您需要糧食,我們也可以交換,用糧食來換取戰馬。”
“除卻戰馬,北地還有很多東西,都是我們所需要的。”
“您覺得呢?”
祖珽咧嘴笑了起來,“你們想要種馬,我可不能給。”
“我們不要種馬,我們隻要最精美,最獨特的,最好看的戰馬。”
“這些戰馬,我們是另有用處的,隻要有特點就好,我們不惜價格,您出價多少,我們都能接受。”
南僧再次行禮,臉上寫滿了豪橫,手上掛著的金佛珠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