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漢軍騎士又換上了便於行動的裝扮,解了甲,再一次全速趕路。
這條路,他們已經走了好幾次了。
這次,又是從北往南走。
速度比以往更快,畢竟走了幾次,對這條路也都變得熟悉起來了。
劉桃子領著眾人一路南下,在到達江夏郡外的時候卻停了下來,不再往前走。
他直接將史萬歲叫了過來,吩咐他安排騎士,將一封書信送出去。
而後,他們就一直逗留在此處,隱瞞身形,不再前進。
這一次,高延宗終於不問了。
儘管他心裡還是有著數不清的困惑,可他卻什麼都沒問,不用問了,相信自家大哥就可以了!
陳,沔陽。
水麵之上,波濤洶湧。
一艘艘巨艦緩緩行駛而來,岸上的陳兵紛紛高呼起來,歡呼雀躍。
他們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能重新奪回失去的領地。
陸地上也是格外的熱鬨,大量的士卒們聚集於此。
城內已經開始戒嚴,目光所能看到的地方,基本上都有陳兵來把守。
有士卒正在源源不斷的朝著校場走去,陳人通過其水上的優勢,正在往前線瘋狂的輸送軍隊和糧草。
黃法氍此刻坐在官署內,意氣風發。
將領們滿臉堆笑,坐在他身邊,紛紛恭喜稱賀。
安州一邊靠著陳國,一邊靠著梁國,此處乃是梁國的陸地保障,是釘在陳國頭上的利劍,從這裡能一路順風順水的將船隻開到建康城外,這就能看出這裡的位置對陳人來說到底有多重要了。
黃法氍的心情非常的不錯。
在拿下了此處之後,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直接去乾梁國了。
梁國的軍力本來就不算強悍,而在麵向周人的這些方向上,基本上不設防,沒有什麼溝壑拒馬之類的,甚至連關卡都沒有,兩邊的人可以自由出入,說是梁國,其實就是周國的梁郡而已。
現在,就可以去乾這個死對頭了,從他們最薄弱的地方去乾他們!!
黃法氍身邊已經聚集了不少的將領們。
包括淳於量在內,就是對岸的隔壁的很多地方的將軍們也都奉命前來。
陳頊對這件事也極為看重,若是真的能乾掉梁國,奪回江陵那陳國又能將手插進荊北之地,不用再擔心敵人從荊北按著頭來暴揍自己了。
荊州對江東非常的重要。
黃法氍跟眾人急切的商談著出兵之事,他要趁著敵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取江陵!!!
淳於量坐在一旁,也不再是原先那般敷衍的模樣了,變得比誰都要積極。
他說起了自己的進軍路線,“我們分兵兩路,將軍領主力,從沔陽攻複州,我領偏師,過章山取基州”
眾人正在熱情的商談著,有斥候走進來,在黃法氍的耳邊低聲言語了幾句。
黃法氍一愣,趕忙站起身來,“諸位且先商談,我稍後就來。”
眾人也不敢多問,紛紛稱是。
黃法氍快步走出這裡,跟著那軍士走到了側屋,早有一人站在這裡,看到黃法氍,那人趕忙行禮拜見。
“拜見黃將軍,這是我主給您的書信”
這騎士將劉桃子的書信遞給了黃法氍。
黃法氍匆忙接過書信,認真看了起來。
這麼一看,黃法氍的臉色便有些不對了。
騎士看著他麵露遲疑,眼裡滿是為難,卻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平靜的說道:“請您儘快答複,陛下那邊還在等著。”
“好容我與眾人商議。”
黃法氍渾渾噩噩的走回了方才的大堂,眾人也都發現了黃法氍的臉色變化,淳於量急忙問道:“將軍,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黃法氍坐下來,打量著麵前的眾人。
“諸位,方才大王漢主送書信給我。”
“他希望我們能帶著軍隊北上,跟著他一同攻打南陽。”
“他說自己會帶著軍隊將韋孝寬騙出來,讓南陽空虛,方便我們攻取”
“這如何能行!”
他的話都沒說完,就有將軍怒氣衝衝的打斷了他,那將軍乃是徐度的兒子徐敬成。
徐敬成很早就被他父親安排到軍旅之中,跟隨作戰多年,其有乃父之風,在南國也算是一員猛將。
此刻,他就顯得格外暴躁。
“這漢主是把我們當成了什麼?他的下屬嗎?”
“此番我們調集軍隊,乃是為了取梁國,哪有放著江陵不打,去打什麼南陽小城的!”
“我看啊,這漢主是不太希望我們攻取江陵,擴大實力!”
徐敬成開了口,眾人紛紛點頭。
有將領說道:“徐將軍所言有理啊,我們此番是奉陛下詔令,前來攻打梁國,有陛下詔令在,如何能聽從劉桃子的號令?那豈不是成了謀反嗎?”
眾人議論紛紛,言語裡多是不悅。
淳於量卻想到了什麼,他偷偷看了看黃法氍,而後閉上了雙眼。
老夫隻擅軍事,其他的什麼都不懂。
老夫根本就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黃法氍坐在上位,長歎了一聲,“諸位。”
眾人這才安靜了下來,都看向了他。
“我們此番出征,是因為漢主之令,我是跟隨他出征的,如果不是他佯敗,讓沔州的軍隊出去,我們是不可能進得來城的,能進城,是漢主之功,不可忘卻。”
“其次,陳國與漢國是盟友,陛下再三告知,不可破壞關係,當下漢主約定我們再次一同戰鬥,若是我們不去,那不是壞了大事嗎?自從聯盟之後,陳國獲得不少好處,如今更是奪取了沔州要地,現在若是交惡,斷了這聯盟,往後要怎麼辦?”
“最後,陛下給我詔令,是讓我來負責討伐敵國之事,並沒有直接告知我,讓我去拿下江陵,這拿下南陽,亦有許多好處。”
徐敬成驚愕的看著黃法氍,“將軍!”
“您這是什麼意思?”
“莫不是真的要去跟劉桃子會合?將軍,陛下雖然不曾明言,可誰不知道陛下出兵是為了奪取江陵啊,我們這麼多人,難道是來這裡聽劉桃子號令的?”
“您這.”
“我覺得徐將軍說的不妥!”
忽有一人起身,開口反駁。
徐敬成看去,起來的正是蕭摩訶,蕭摩訶嚴肅的說道:“戰事,並非是一城一地的得失,當下便是攻占了江陵,又能如何?”
“周人很快就能調動兵馬,再次反攻,我們要在陸地上跟周人拚個死活嗎?”
“況且,若是我們不聽從漢主的,執意去攻打江陵,那等周人反攻,漢主會來救援我們嗎?”
“漢主直接撤兵,我們卻要在江陵麵對數倍於我們的周軍,到時候,說不定連沔州都守不住!”
“我覺得黃將軍所說的是對的,不能為了一座江陵而耽誤了真正的大事!”
徐敬成此刻有些動搖,不好多說。
“大膽!!”
忽聽到有人起身,那人指著蕭摩訶罵道:“你個姓蕭的,一定便是那前朝餘孽,莫不是心懷故國,因此才反對我們去攻破那偽朝?!”
蕭摩訶勃然大怒,正要發作,可看到開口之人,卻死死咬著牙,話都沒能說出來。
開口之人,極為年輕,年輕的都有些過分,他的臉色稚嫩,卻穿著很精致的甲胄,眼神凶狠,死死盯著蕭摩訶,格外無禮。
這人乃是平東將軍新安王陳伯固。
他是文皇帝陳蒨的第五個兒子。
怎麼說呢,他跟陳叔陵是很好的兄弟,兩人相處的極好,這位性格殘暴,為人無禮,麵對國中老臣長輩,總是開口羞辱,喜歡玩樂,耗用無度,反正就是個跟北齊宗室差不多的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