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淵這位丞相明顯愣了下,但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瞬息後,臉上便湧出驚喜之狀。
“良才!良才!太子推薦的果然是良才!”
“唐大人,楚銘在古甲文上的造詣如此之高,一定能加快海經的解讀。”
“這樣吧,今日我便啟奏聖上,讓楚銘加入,唐大人意下如何?”
唐白盯著左淵看去,雙目無波,卻透露著中深長之意。
活到這個年歲,又在朝中摸爬滾打幾十載,他看事情的深度遠超常人。
加快海經研究進度?
今日就啟奏聖上?
初聽這兩句話沒什麼,是對楚銘的讚賞。
但若是細細體悟便會發現,兩句話中都藏著用意。
海經中的古甲文複雜程度比之今日考驗的用的二十組詞組難十倍百倍,豈會因為多個對古甲文有些造詣的少年就能加快進度?
啟奏聖上,聽著是為楚銘謀個官職之類,實則卻是用聖上再次給他施壓。
唐白不明白這位丞相為何要這樣做?
他身居文林苑多年不出,從不參與朝中事,與左淵不存在利益衝突。
難道是因為唐家?
可自己與唐家沒有多少聯係,左淵針對自己也毫無用處。
或是因為旁邊的小子?
唐白心中微動。
楚銘,年僅十六歲,西榮郡才子,與蕭家走的比較近。
蕭家?
入一品寒門,查工部營繕司崔業,牽扯唐家。
牽扯的不僅是唐家?還有左淵?
亦或是其他什麼原因?
各種猜測在唐白腦海中閃過,也僅是閃過。
因為,這些與他都沒有多大關係。
“左丞相,楚銘通過了你我的考驗,便可入這文林苑了。”
“太子推薦的良才,自是應該入文林苑。”左淵笑道。
太子推薦的良才?
旁人若聽去,還以為楚銘是因為太子推薦入的文林苑,而非靠自身才識通過兩個考驗。
“謝唐大人。”
楚銘對著唐白拱手作揖,卻不謝左淵。
“嗬嗬,楚銘,入文林苑未必就要待在文林苑,可否想過為聖上做些事?”
左淵倒也不介意,反倒是向楚銘拋去橄欖枝。
此話一出,前排的陸錫麵容再次扭曲。
齊晨和裴依則有些希望後麵那白衣少年能答應,不然的話,這文林苑中的平衡就要被打破了。
唐白沒多說什麼,隻是看著白衣少年。
少年天分很高不假,他也很欣賞,但若是如那陸錫一般,心思深沉,恃才自傲,追逐權勢,不如跟左淵去學權謀。
身穿金黃甲胄的太子侍前左尉盧既在堂外不遠處注視中堂中一切。
楚銘保持拱手作揖之姿,故作思索,隨後沉聲回道“謝左丞相,下官奉太子之命入文林苑。”
此話,給了答案。
言落,太子侍前左尉盧既身形消失。
“也是,為太子做事,即是為聖上做事。”左淵不動聲色,“唐大人,既如此,我便不多逗留,還有公務在身。”
“左丞相慢走。”
左淵領著陸錫離開。
齊晨和裴依看著,總感覺那陸錫去時的背影比來時矮了幾分。
左淵走在前頭,陰沉著臉。
不知好歹的庶子!
那庶子手裡未必掌握陸仕中罪證!
聖上最近猜忌之心越來越重,如今又讓太子殿下搞出個一品寒門,明顯就是敲打我等
崔業陸仕中不行,賭不得,萬不能在這時候落了把柄,還是要早做打算。
“陸錫。”
“左丞相。”
“你今日,讓我很失望。”
“”陸錫不敢說話。
“出宮之後,讓你爹來見我。”
“是”
“”
文林苑,堂內。
唐白欣賞的看著楚銘。
“你可知拒絕了什麼?”他問道。
楚銘搖頭。
“你的前途。”唐白笑著說道“在這大溱王朝,有魄力拒絕丞相的,沒幾個,你是其中之一。”
“唐大人,下官是太子推薦來,自是要遵太子之命。”
楚銘這般說中,心中已是在思索從出太子東宮到這文林苑發生的事情。
唐白一開始說“不怕我為難你”,為何這般說?
他猜測,是有人給唐白傳達了什麼消息。
傳達的內容是什麼,也有跡可循。
唐白與他之間,本沒有直接關聯,但中間卻有個唐旋。
工部營繕司崔業一案,他查到了唐旋的罪證。
是故,有人把此事告訴了唐白,這位大師才莫名其妙的說出“不怕我為難你”這句話。
線條畫是不是故意刁難他不知,從目前來看,唐白倒是沒有左淵那般精於心計。
其後左淵這位丞相恰好到來。
真是巧合嗎?
楚銘不這樣認為。
大概率也是有人給左淵傳了消息。
知曉金屬盒中證據有哪些的,除了他之外,還有一人,那便是金屬盒正主崔業。
崔業這位營繕司留下證據本就是為了自保,現在隻有崔業自己和唐旋的證據出現,中書令陸仕中的證據卻沒有。
為求保命,他會怎麼做?
定是把盒中還有中書令罪證的事情傳達了出去。
那陸仕中得知還有罪證在外,然後找上左淵這位大靠山,是故有了左淵恰巧來文林苑。
這也側麵說明一點,中書令和左淵捆綁的極深,否則堂堂當朝丞相,豈會因為中書令親自現身。
這是其一,還有其二。
給唐白和左淵傳達消息的人有很多,崔業,監國府,七皇子,五皇子,或者是太子。
見過金屬盒證據的都有可能。
但,知曉他在這個時間來文林苑的,卻並不多。
七皇子五皇子太子
楚銘感覺,這三位才是關鍵,是最有可能傳出消息的人。
七皇子曾告知自己茶中有毒等事情,當時的表情也不似作假,基本可以排除。
最後便剩下五皇子和那位太子了,兩人都有可能。
不論是誰,緣由都讓值得讓楚銘深思。
一位貴為皇子,一位更是當今太子,用這種隱晦的手段是為何?
楚銘沉思之際,唐白讓齊晨和裴依取來些東西。
“楚銘,你可知這文林苑是做什麼的?”
說著,齊晨遞上來一套白色錦袍,裴依則遞上玉冠和玉牌。
看起來,跟兩人身上穿著錦衣玉冠差不多。
“文林苑的主要職責便是研究古文獻、古籍、古物,亦或是他國文獻,文物等。”
“如今苑內由我和左丞相主導,然後便是陸錫、齊晨、裴依三人。”
“”
唐白給楚銘耐心介紹著文林苑。
差不多半個時辰,楚銘對文林苑有了總體了解。
“你大概也感受到了吧,這文林苑看似很重要,實則就是個清閒地方,你現在要是後悔,我可以幫你書信一封。”
“謝唐大人,太子之命,下官不敢違。”
“嗯,”唐白輕輕點頭,“齊晨,裴依,你們再給楚銘詳細說說吧。”
撂下這句話,唐白似有些乏了,轉身便離開堂苑。
齊晨和裴依一人站左邊,一人站右邊,圍著楚銘。
“你年歲幾何?”齊晨問道。
“不到十七。”楚銘一邊應付著,一邊套話“敢問齊大人,裴大人,文林苑中有哪些古籍?”
“叫師兄。”
“叫師姐。”
兩人二十多歲,雖在皇城,實則並無官職在身,隻是唐白弟子。
不過,兩人背景大的很,想要做官,估計很容易。
“”楚銘頓了下,“齊師兄,裴師姐,文林苑中有哪些古籍?”
“齊晨和裴依卻不做回答,繼續說自己的。
“十七歲的小師弟,你可知先前打敗的那位是誰?”
裴依明明是女子之身,卻穿著束身白袍,頭戴玉冠,眼眸清明,五官俊朗,可見若是穿上女兒裝,姿色不會太差。
“陸錫。”楚銘答道。
“可知朝中二品大官中書令姓什麼?”
“陸。”
“吆,小師弟什麼都知道,還敢把陸錫比下去?”裴依語氣幽幽。
說是把陸錫比下去,實則是不爽他們自己也被比了下去。
“楚師弟,你先在線條畫中以三十字比過陸錫二十八字,又在逆推詞組中以二十組比過陸錫的十八不,是十四組。”
齊晨同樣眼神不善的盯著楚銘“那陸錫心胸可不大,就不怕被記恨?”
“齊師兄,我沒想比試。”
“你把我們也比下去了!”裴依不裝了,“可知我是誰?可知齊師兄是誰?”
“我爹乃當朝太尉,聖上禦前一品太尉!”
“齊師兄爹乃禮部尚書,同為一品!”
聽著有些威脅、恐嚇?
兩人背景,比那陸錫還要大,都是一品老爹。
“裴師姐,齊師兄。”楚銘對著二人分彆拱手,“我也沒有與兩位比試的意思。”
“彆說沒用的,小師弟,你今日出儘了風頭,我和齊師兄跌了麵子,你得補償。”
裴依眼神狡黠,齊晨亦是如此。
看起來,兩人商量好了什麼。
補償?
楚銘看著二人不知掩飾的表情,有些無奈。
相比唐白,左淵這種活了大半輩的老人,兩人對表情的管理實在有些差。
心裡想的,就差寫在臉上。
楚銘看得出,二人沒有以身份壓人的意思,而是想從他這要些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