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血月的感情十分複雜。在知曉噬魂印是玄門至寶之前,我一直以為血月是個妖女,認定她想害我。想想看,我們不過是偶然相遇,毫無仇怨,她卻對我下了那般可怕的詛咒,把我一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變成了病弱之軀,我怎能不恨她?
在和張仙人相處的日子裡,每當深夜從噩夢中驚醒,我都滿心悲戚,對血月的仇恨也愈發濃烈。我才二十出頭,人生剛剛起步,卻隻剩下四十九天的壽命,健康的身體成了寄生蟲的溫床,這對我來說實在太過恐怖。
但後來芽兒幫我與噬魂印融合之後,那種恐懼漸漸消散。我甚至覺得體內的噬魂印變得有些可愛,想到身體裡有個“小家夥”,心中竟湧起一種彆樣的溫暖,就像被母性光輝籠罩,感到無比幸福。自然而然地,我對血月的仇恨也慢慢消失了。
再加上在玄門的種種經曆,因為血月引發了一係列事情。各大派圍攻玄門,血無涯逼問血月的下落,還聽說她掌握著刺紋者的至寶《玄天寶錄》,這讓我對她愈發好奇。
倒不是我對《玄天寶錄》有什麼非分之想,隻是覺得,能讓各大門派高手不惜深入大山腹地,付出巨大代價來搶奪的東西,肯定非同尋常,我很想見識一番。
我還想親口問問血月,為什麼偏偏選擇了我。
或許是察覺到我的異樣,血月有意無意地看了我兩眼,認出我之後,她臉色驟變。她連忙用帽子遮住臉,不再看我。我們就這樣僵持了很久,直到到站下車。
我一路跟蹤她,出站時人潮擁擠,等我擠到出站口,一抬眼,血月竟然不見了。我環顧四周,人群熙熙攘攘,可怎麼找都不見她的蹤影,心中不禁駭然。
我不死心,出站後在火車站周圍找了好幾圈,花了兩個多小時,卻始終沒找到她和那個老太婆。我滿心疑惑,怎麼會這樣呢?
血月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關鍵,好不容易與她相遇,我怎會輕易放過。儘管她失蹤了,我還是不願離開火車站。
在小鎮的時候,我花光了所有積蓄,買完火車票後,幾乎身無分文。到省城時已經天黑,我在火車站附近找了個橋洞住下。
我在附近農貿市場找了一床破被子,鋪在橋洞便睡了過去。後半夜,外麵下起大雨,我被雷聲驚醒,睜眼竟看到橋洞外站著一個黑影,嚇得我瞬間彈起身。
試想一下,大半夜在陌生地方醒來,床邊突然站著個人,誰能不怕?
我大聲喝道:“你是誰?”
對方沒有回應,隻是呆呆地看著我。我感覺不對勁,走出橋洞,發現是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我以為他精神有問題。
我把他拉進橋洞,他渾身濕透,瑟瑟發抖,臉色慘白,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我用毛巾幫他擦去雨水,問他怎麼在這兒,家人呢?他愣了好一會兒,淒慘地說:“你占了我的家,我沒有家人。”
我這才明白,這橋洞是他的“家”,我無意間鳩占鵲巢了。我滿心愧疚,把橋洞讓給他,還出去弄了些食物給他。
從橋洞出來已是午夜,大雨剛停,我獨自走在寂靜的街道上,心裡很不是滋味。這些年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一直靠自己雙手打拚,還從未如此落魄過。
正煩悶時,我抬眼看到東方半空閃過一道紅光,這光與平常不同,我一眼就認出,這是有人在施展刺紋術。我十分驚訝,這裡離鄂西古城很遠,怎麼會有刺紋者?
我急忙狂奔過去,但速度有限,便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讓司機儘快趕到紅光閃現的地方。二十分鐘後才趕到,我跳下車就往前衝,司機在後麵大喊:“喂,你還沒給錢呢!”
我身無分文,哪有錢付車費,隻好記下他的車牌號,想著以後有錢了再還。我顧不上理他,埋頭狂奔,很快跑到了山頂,這裡正是紅光出現的地方。
我發現周圍樹木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打鬥過的痕跡,原本茂密的樹林裡,許多樹木被砍倒,顯然是刀劍所致,這表明有人在此鬥法。
我順著痕跡走去,在山頭側後方的山坡下發現一灘血。
這讓我更加好奇,有血就說明有人受傷。從紅光判斷,施展刺紋術的人實力不低,至少比我厲害,看來是兩大高手對決。
我繼續往林子裡走,在最陰森的地方看到兩道人影,分彆立在兩棵樹梢上。我急忙停下,藏在隱蔽處觀察,足足十分鐘,兩人一動不動,像是在比拚耐力。
過了一會兒,其中一人在樹梢上跳了一下,嘴裡發出“滋滋”的聲音。對麵樹梢上的人也跟著發出同樣的聲音,又跳又叫,十分囂張。我很奇怪,這聲音哪像人發出來的?
接著更奇怪的事發生了,兩人從樹上竄下來,看他們敏捷的身影,根本不像人,倒像兩隻猴子。等他們落到地麵,借著明亮的月光,我才發現,他們果然是兩隻猴子。
兩隻猴子扭打在一起,可它們打架的樣子卻像人,出手招式都是人的套路,這就更奇怪了,我內心驚駭不已,感覺像是有人在操控它們。
我仔細觀察了十來分鐘,確定它們打架的招式,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都非常有章法,隻有人才能做到。
可我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除了這兩隻猴子,並沒有其他人。這說明,這兩隻猴子要麼經過特殊訓練,要麼……我心裡一沉,背後發涼,不敢再往下想。
那隻稍微壯碩的猴子,招式越來越淩厲,顯然這場爭鬥,它贏麵很大,瘦猴子漸漸疲於招架。突然,半空中紅光一閃,瘦猴子像打了雞血,一竄好幾丈高,猛地撲到壯猴子身上又撕又咬,不到一分鐘,竟咬斷了壯猴子的脖子。壯猴子睜大眼睛,滿臉難以置信地望著瘦猴子,死不瞑目。我整個人都驚呆了,這也太奇怪了。
讓猴子擁有人的習性,對刺紋術來說並非不可能,但極具挑戰性。我在山洞裡遇到的那幫斥候,就類似這種情況。
更難的是像操控木偶一樣用刺紋術操控這些猴子,這就更不可思議了。到現在我都沒見過,甚至沒聽說過這樣的刺紋術。剛才紅光一閃,瘦猴子就突然瘋狂攻擊壯猴子,這實在太詭異了。
這是一種更高明、更厲害的刺紋術,以我目前的修為,連想都不敢想。
瘦猴子殺了壯猴子後,呆呆地望著它,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眼裡突然湧出淚水。它給壯猴子磕了兩個響頭,轉身欲走,我從藏身之處出來攔住了它。
猴子呆呆地看著我,突然發出人的聲音:“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