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虞梳洗更衣一番,將營中之事交於郝昭、什翼二人負責後,帶上酈嵩,與郭圖乘馬同往拜會荀悅。
荀悅雖說是荀氏子弟,但因年少喪親,家境貧寒,不得不向族人借書閱讀。然幸因荀悅近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所讀之書多能背誦。
常年治學下來,加之宦官當權,荀悅無心仕途,遂沉迷上學說研究,對於社會運轉,以及社會治理研究,有自我的理論。
經一番了解,在張虞看來用政論家去評價荀悅,或許頗是貼切。
這也是為什麼張虞在了解荀悅後,熱衷去拜訪荀悅的根本原因。
畢竟張虞雖來自後世,了解東漢社會各階級,但你若說擁有成體係改造東漢社會的政治措施、理論綱領,張虞怎敢說有!
如推行科舉製,真能解決士族門閥問題嗎?
指望僅憑製度的推行,能改變社會階級,怕是太過浮於表麵。類似大象推行德莫克拉西製,怎不見消除了種姓製度呢?
張虞既有誌重造社會,他需要一套成體係的思想理論,而非厚今薄古,選用看似高大的製度,而忽略社會客觀基礎。
即便日後有乾吏為自己效力,若自己缺乏判斷製度的優劣能力,豈不變得可笑。
若荀悅果有才學,能提出可行性的思想理論,那麼將不枉費張虞奔波之勞。
荀悅居住在荀氏的家鄉高裡鄉,距離潁陰縣城有五六裡距離。
而張虞、郭圖、酈嵩三人騎乘了約半天,終於來到荀悅的住所。
因有荀氏一族的供給,荀悅居住的宅院談不上貧寒,簡約的布置中透露著出世的靈氣。
遞交名刺之後,荀悅這才緩緩出迎。
“見過張都督!”
“公則!”
“荀君!”
“不敢!”
張虞連忙回拒,說道:“先生稱為張君或濟安便好!”
荀悅雖說是荀彧的堂兄,但年歲已近四旬,相貌儒雅沉靜,能給人一種和煦之感。
“前些日,悅有事外出,倒是勞煩張君奔波了!”荀悅語氣中帶著歉意,說道。
“閒暇走動,今能拜見荀君便好!”張虞說道。
“三位請!”
在荀悅的邀請下,三人被迎進了外堂。
四人依位序而坐,荀悅讓小童為張虞三人倒水。
“不知張君與公則前來拜訪,所為何事?”荀悅問道。
張虞無意藏著掖著,如實問道:“自光武皇帝中興以來,至今已有一百六十年。今下國朝動蕩,府庫匱乏,富者連田,貧者無田,以致張角率黃巾而叛,中原有分裂之險。”
“先生有經天緯地之才,不知能否開虞之頓悟?”
聞言,不僅是荀悅驚訝張虞會這麼問。郭圖神情亦是驚奇,他與張虞接觸多時,從未見張虞與他探討過這話題。
荀悅整理腦海中的思緒,說道:“張君所問之事,皆為國家之大事。張君欲知形勢,需明國朝之製。”
“所謂府庫匱乏,不外乎賦稅不足,而度支連年超之,如欲富府庫,無非開源節流。自霍光改廢鹽鐵以來,國朝賦稅以人、田為稅。……”
“光武皇帝中興漢室,未改漢朝舊製。故時至今日,當四夷亂邊郡,賦稅不及度支,府庫自然匱乏。陛下為豐府庫,賣爵鬻官,征收田稅。然府庫雖豐,但宦官當權,貪官汙吏橫行,剝削百姓。……”
東漢出現的財政危機,本質是劉秀沒有革新稅法,而是沿用西漢時期的稅收政策。
西漢時期賦稅,本質以人頭稅為主,田賦為次。至漢武帝時期,為了開源節流,增收了鹽鐵稅。
至霍光掌權時期,為了休養生息,廢除了漢武帝時的弊政,同時為了安撫士民,取消了酒類專賣與關中地區的鐵官。
東漢劉秀開國時,劉秀沿用西漢稅收。不再專營鹽鐵,而是將鹽鐵的利益下放於地方,以換取朝廷對田畝數據的掌控,並且減輕商業稅收。
如此操作下來,東漢的賦稅來源受到限製,除了人稅、田賦外,鹽鐵賦稅雖依舊征收,但麵臨私營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