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_撈屍人_免费小说阅读网 

第九十章(1 / 2)

這一刻,仿佛先前的所有鋪墊與準備都淪為一種笑話,哼哧哼哧地踩點與陣法布置也都化作無用功。

林書友正準備扯下自己身上的清心符,起乩神降;譚文彬左手握傘右手持鏟也欲起身,護持到小遠身前。

強烈的挫敗感會讓一部分人陷入消極頹廢,但也會激發出另一部分人的殊死一搏。

既然被發現了,那就直接乾吧!

這時,李追遠的雙手落在二人肩上,輕輕發力下壓。

剛要往外跳的他們倆,馬上偃旗息鼓。

一個優秀的團隊,在事前可以進行充分的民主發言討論,但在事發時,隻能有一個意誌。

少年不是無法接受自己被戲耍了的這件事,他是無法理解老婆婆這麼做的意圖。

早就發現自己三人行為的餘婆婆,還要故意看著他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布置好這麼多陣法,隻為在關鍵時刻站出來發出一聲嘲諷奚落。

哪怕是想故意疲憊他們也說不通,因為還給了充足的休息時間。

要是對方真的強大可怕到可以隨意做這種無意義的事,那自己等人現在主動出擊和被動等對方先出手,好像也沒什麼區彆?

最重要的是,李追遠發現,對方並不是死倒而是活人,也就是說,她雖然形象上和那位“餘婆婆”近乎一模一樣,卻並非真正的“餘婆婆”。

無論如何,李追遠的第一擊,必須落在餘婆婆身上,其它人,都不配。

也就是這關鍵時刻的短暫冷靜,讓事態發展出現了新的轉折。

前方,忽然傳來孩童們的笑聲。

“嘻嘻……”

“哈哈……”

“嗬嗬……”

是很多很多孩童的聲音,都在笑,卻笑得很機械很形式,你甚至能在腦子裡想象出他們皮笑肉不笑的畫麵,如同一種被迫發出的規訓。

眼前視線裡,沒有一個孩子的身影。

李追遠清楚,如果現在走陰的話,應該能看見一大群孩子正向老婆婆彙聚。

也就是說,老婆婆剛剛所喊的對象,並不是自己三人。

林書友是能敏銳感知到臟東西的,他明悟了過來。

譚文彬能走陰,雖然無法擁有像小遠這般敏銳的非走陰感知,可同樣的,他耳朵裡,也出現了一些幻聽聲,再加上小遠的態度,他多少也能明白一些。

林書友和譚文彬各自低下頭,將額頭抵在地麵,快速消化著自己的緊張情緒,同時平複急促的心跳。

這不是害怕,而是從夜襲者變成白光下再退回到夜幕中,場景身份的快速轉變,正常點的人都受不了。

隻有李追遠,還在繼續觀察著前方的變化。

老婆婆現在的腿很長,她打著燈籠不停地環顧四周,不是向遠處張望搜尋,更像是幼兒園的老師正照顧著圍在自己身邊的一群孩子。

“你們……想爸爸媽媽了沒有……”

依舊是孩童機械式的笑聲,沒人對這一問題進行回答。

亦或者是,這些“孩子”,已不記得自己的親生父母。

“我告訴你們……你們的爸爸媽媽……可是很想你們喲……”

老婆婆開始揮舞起自己手中的燈籠,像是揮動著兩條皮鞭。

隱約間,李追遠能感到自己耳膜的輕微生疼。

這還是在不走陰的狀態下,要是真走陰了,就能瞧出老婆婆手段之酷烈。

難怪在自己畫出餘婆婆的形象給貝貝看時,貝貝直接就被嚇哭了,哪怕是在自己的催眠中回憶起餘婆婆的事情,貝貝都能被驚得醒來。

留在身上的傷,是能被時間逐步撫平的,可精神上的鞭撻,很可能會留下永久的創傷。

貝貝已經被賣給王朝南夫妻半年了,這對夫妻絕不是什麼好人,但在對待這個“兒子”時,他們倒是沒犯什麼病。

這也就意味著,那些孩子即使已經被賣掉了,但老婆婆,依舊能用某種手段,禁錮他們的一部分。

平日裡絲毫不顯,依舊能過正常生活,恐懼隻存在於塵封的內心深處。

可未來終究還是會有影響的,類似於一種詛咒,等這些孩子逐步成年逐步成熟後,這種連自我都無法明說的恐懼經曆,會慢慢影響他們的性格,甚至讓他們人格都開始產生扭曲。

鞭撻之下,“孩子們”的笑聲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又一片屬於成年人的哽咽哭泣。

這是來自於孩子父母的悲痛。

她在通過對孩子們的折磨,激發出父母內心的哀傷與淚水。

而對於那些丟失骨肉的父母來說,這可能隻是又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因思念孩子而在睡夢中以淚洗麵的夜。

老婆婆手中的兩盞白色燈籠裡,出現了水漬,而且越積越多,逐漸隨著燈籠而晃蕩。

可忽然間,她停頓了一下。

她伸手,將一盞燈籠摳出了一個洞,將一股半黑半白的液體放出。

然後,她又伸手一撫,將洞抹平。

她似乎很生氣,眼裡也流露出了不滿和憤怒,像是收到了不合格的臟品,而且差點弄臟了其它良品。

老婆婆轉身,帶著她今夜的收獲,往回走。

“孩子們”的動靜以及成年人的哭聲,也漸漸消散。

等其身影回到那頂白棚後,一切複歸寧靜,仿佛什麼都未曾發生過。

李追遠清楚,自己剛剛目睹了一場儀式,確切的說,是一場收割。

他忽然明白為什麼雜技團的人會對那些帶孩子一起來玩的父母,如此上心了。

因為收割,需要講究效率。

受客觀現實,很多父母對孩子的愛不比彆人少,卻無法時刻陪在孩子身邊伴其長大。

但站在雜技團這一方的角度,他們的收割也是有成本的,所以要選擇“出油率”最高的原材料。

再者,雖然比例很低,但這世上確實存在不那麼愛或者乾脆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

父母離婚各自組建新家庭後,將原本的孩子視為累贅的,現實裡也屢見不鮮。

還有就是像自己……

當涉及到自己時,李追遠發現自己還真不屬於這一類。

自己的父親雖然離開了自己的生活,但李追遠能理解他。

至於李蘭……

即使是李追遠,也無法說出李蘭不在乎自己的話。

她排斥與自己親生父母通電話,讓自己秘書代替,可當兒子接過話筒時,她又回來拿起話筒了,雖然說的話很不好聽。

她寧願去參與危險係數極高的項目,寧願表現出歇斯底裡的態度,也要將兒子從自己生活裡割離,換個對向角度來看,就是哪怕去麵對生死、哪怕痛苦發瘋,她都沒辦法把兒子從自己意識裡抹去,你就說在不在意吧。

落回斜坡後,李追遠對林書友道“開臉吧。”

“哎,好。”

林書友打開化妝盒,開始給自己開臉。

其實,不開臉不穿戲服,也能起乩。

李追遠要不是自身特殊原因請神困難,那晚學校操場上他手指掐紅印往臉上隨便一塗,也就起乩成功了。

這不是必需品,而是一種儀式感,增強自己的信心與代入,就像太爺做的法事,理性上來說屁用沒有,卻能給予他本人和家屬以極大情緒價值。

林書友同理,他需要通過開臉,來切換性格。

而越是依賴這種方式,就越容易加劇性格上的分化,可以說,他以後精神出問題,幾乎是一種必然。

“剛剛那個老婆婆不是餘婆婆,餘婆婆本尊應該還在那個白頂棚子裡,我們的第一目標依舊是那裡。

等發動時,集體衝那個白棚,你們負責幫我開路和阻攔乾擾,我去毀她的本尊。”

“好。”譚文彬用力點頭的同時,摸了摸自己口袋和腰間。

臉畫了一半的林書友,則隻是淡淡問道“到底是哪種邪祟,聽著有些奇怪。”

譚文彬眉毛一挑,要不是環境不合適,他估計會直接給林書友來一記毛栗子,罵一聲你他媽又裝上了?

李追遠回答道“墮情泥胎。”

林書友愣了一下,輕砸了一下嘴“原來是在給自己縫補。”

先前李追遠隻是模模糊糊判斷,現在目睹過先前那一出後,則可以篤定。

魏正道書裡記載過墮情泥胎,這不是死倒類型,而是指一種死倒自我修複的方法。

死倒因怨念而生,某些強大的死倒誕生出靈智後,會像人一樣想辦法給自己療傷。

墮情泥胎就是掠取人性中的情感羈絆為原材料,對自身破損進行修複,這是一種邪術,極傷天和。

陰家族譜上就記載過,明中期一位陰家人遊曆時,在某處湖澤邊偶遇兩位釣魚的高人,在得知其是陰長生後人後,兩位高人也就邀其坐下一同閒談。

當然,本質上他隻是靠著先祖名聲,獲得了一個能旁聽的資格。

兩位高人聊起了淩霄上清統雷元陽妙飛元真君。

一位高人說真君為身邊邪道人所騙,信了那二龍不可相見之說。

另一位高人笑著說怕是那邪道人正在為哪尊邪祟塑墮情泥胎。

這位陰家先人遊曆結束,回豐都插坐碼頭後,將自己這段經曆寫下夾入族譜。

在他的口吻中,將這段描述成聽到兩位高人談論天上神仙之事。

李追遠不曉得對方是在故意避諱呢,還是真的不知道那位前綴如此之長的皇帝就是當時的嘉靖帝。

但從這段記載裡,可以看出墮情泥胎這種手段,傳承時間很久,甚至曾有人把主意打到天家父子身上,也不曉得到底修複的是哪尊可怕死倒。

不過很顯然,餘婆婆是沒那種待遇的,她隻能靠拐賣兒童,截取父母對骨肉的情感羈絆來療傷,走的是以量取勝的路子。

她就像是一隻重傷的野獸,蟄伏在陰暗角落裡,默默舔舐著自己的傷口。

雜技團海報上印有餘家雜技團的介紹,其團成立於五零年。

一個很微妙的年份,龍王柳和龍王秦兩家剛因故中斷傳承,她就從陰暗的角落裡爬上岸,開始以這種陰毒手段為自己療傷。

說到底,是江中無龍王,底下的各種醃臢玩意兒,就逐漸爬上岸了。

其本尊,當年應該是被秦柳兩家某位龍王給鎮壓的,這會兒覺得自己又行了,開始來到阿璃麵前提燈送咒。

尤其是在自己發下宏願警告後,第二天,其它汙穢邪祟都遠遠後退避了一段距離,偏偏她還敢站最前麵,抵著門檻邊,耀武揚威。

還真挺符合她的行事風格,做著見不得人的陰損事,還樂嗬嗬地想當這出頭鳥。

李追遠把她選做自己正式走江後的第一道自選題,也不是意氣用事,真正可怕強大的死倒,怕是也不屑趁人家衰落時纏上人家孤女。

上門纏上的這一批,一如柳玉梅口中“欺軟怕硬的雜碎”。

而這隻,還是這群上不得台麵中最沒腦子的一個。

可不就正適合自己選麼?

林書友的臉畫好了,這時的他,再瞧不出本初的憨純,眉宇間洋溢著一種意氣風發的自信。

“官將首扶乩時,對邪祟隻殺不渡,你們兩個,尤其是你,離我遠一點,我怕童子還記得上次你欺騙祂的事,對你記仇。”

譚文彬正欲開口,卻被李追遠攔住。

少年麵露微笑,很是平靜地說了聲“好。”

林書友“我敬重你的身份,但得等你成年走江後,你才能真的幫得上忙。”

少年“沒錯,你說得對。”

這貨的性格反差,比上次,還要更嚴重些了,興許是再次開臉後,又回憶起了上次的屈辱。

不過他雖說知道了自己是龍王家的傳人,卻不曉得自己已經走江了。

這可是自己正式走江後的第一劫,那餘婆婆再蠢,現在傷勢再沒恢複,好歹當年也是得靠龍王親手鎮壓的死倒。

你去吧,你加油,巴不得你這個官將首,能幫我直接把這一題給解了。

莫說你現在還沒正式起乩,就算白鶴童子附身了,當祂被打得哇哇叫時,也得跟自己尋求合作與幫助。

李追遠現在懶得和他廢話,他清楚,林書友分為三個階段林書友、開臉的他、白鶴童子。

這“開臉的他”,性格起來了實力卻因沒起乩而未得到提升,屬於又拽又菜階段。

和這種人,沒什麼好聊的。

“吱呀……”

遠處白頂棚子的門再次被打開,先前那位老婆婆像是卸了妝,換上了尋常衣服,除了從容貌和身姿上有點像餘婆婆外,更像是一個身形佝僂的老嫗。

老婆婆走了出來,嘴裡發出輕叫,如同蟬聲,很快,隔壁帳篷裡,走出了白天還在表演“與蟒蛇談戀愛”的年輕女人。

年輕女人攙扶著老婆婆,兩人一起走向最尾端,那裡有個大一點的帳篷,放置的應該是團裡的物資和設備。

李追遠沉聲道“機會來了,動手!”

林書友將身上清心符撕下,從書包裡取出一柄半臂長的三叉戟,隨即脖子一扭,口中念念有詞,整個人的氣質也隨之一變。

“邪魔歪道,隻殺不渡~”

話音剛落,雙眸化為豎瞳,白鶴童子上身。

白鶴童子低頭,看向李追遠。

李追遠與祂對視。

許是因為有正兒八經的大邪祟在前,白鶴童子並未算上次被騙的賬,而是行三步讚,兩虛一實,身形交替似出現殘影,徑直向老婆婆和年輕女人所在的位置而去。

譚文彬詫異道“不是那裡,是……”

“彬彬哥,一樣的,我們走!”

李追遠向白頂棚子奔跑,譚文彬緊隨其後。

原本的計劃裡,應該是三人一起衝白頂棚子,但在做這個計劃時,李追遠早有預案。

反正白鶴童子會自己找當場最強大的邪祟,那就讓祂去唄,無論是主動出擊還是被動防禦,反正祂都能起到拖住對方的作用。

工具人,能發揮作用就行。

跑到白頂棚子前,李追遠掀開毯簾進去,直麵那口水缸上的餘婆婆泥胎。

刹那間,餘婆婆的泥胎像開始顫抖。

“是認出我了麼?”

泥胎像的顫抖更加劇烈,似在求救。

“彬彬,砸破她的缸!”

“來嘍!”

譚文彬丟下羅生傘,改為雙手抓黃河鏟,使出全力,砸向水缸。

“傘……”

李追遠沒想到彬彬會丟下傘,可這時提醒已來不及,隻能自己往彬彬身後挪了一下位置。

“砰!”

水缸被砸破,裡頭的一部分黑水不免飛濺出來,少許落在了譚文彬身上。

譚文彬一時間悲從心來,初戀還在的他,仿佛一下子擁有了好多好多個孩子,而且這些孩子全都被拐走了離他而去。

心裡,好痛,好苦,好難受。

眼淚,不自覺地流淌而出。

“小遠哥……我為什麼……好傷心……嗚嗚……”

“守著門口。”

水缸被砸破,泥胎像腳下有高蹺,依舊支撐著站立姿勢沒有動搖。

李追遠來至她身前,雙目一瞪,開啟走陰。

在新的視野裡,眼前的泥胎像全身都被黑霧環繞,周身遍布裂紋,如同一尊碎裂一地後又小心翼翼一塊一塊拚粘起來的瓷器。

她已經大體都縫補起來了,唯獨缺的,就是雙眼這一塊,還是黑黢黢的空洞。

再給她一點時間,她的雙眼也就能補上去,到時候就算破破爛爛,好歹也拚出了一個全乎。

怪不得忍不住敢站在第一個挑釁,她是覺得自己很快就能又站起來了。

李追遠深刻意識到,自選題加因果順蔓摸瓜,是多麼的正確。

這不僅讓自己掌握了先機,而且還卡在了對方完整恢複前。

雙手落入口袋,按捏印泥,然後各自在臂膀上畫咒。

隨後,大拇指指甲各自劃過無名指,汲指尖血,再在雙臂上畫了一層咒。

緊接著,阿璃親手畫的破煞符被其排開,貼滿雙臂。

最後,李追遠牙齒用力咬破自己舌尖,一口新鮮的舌尖精血噴出,淋灑在符紙上。

既是偷襲,既是有這一擊的機會,那就得使出全力。

這些手段,普通人就算會也不能這般疊加在一起,也就少年會晚上躺床上睡覺時,腦子裡會抽空研究這個。

齊整完畢,李追遠眼裡血絲密布,雙手掐印,先以右手大拇指下滑至左手指尖,再以左手大拇指下滑至右手指尖。

然後,兩隻大拇指其其對著餘婆婆那空洞洞的雙眸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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