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個手勢,示意洪智有自己倒咖啡。
洪智有也不客氣,走到小櫃,取出了專門屬於他的咖啡杯,倒了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加了塊慢慢喝了起來。“你們這群廢物,連個人都抓不住,三天內,必須給我抓到,要不全都打包滾蛋。”
啪!
掛斷電話,陸橋山眉眼陰森道:
“智有啊,你說現在的學生是不是閒的。
“一群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公子哥,吃香喝辣,黨和政府沒虧待他們吧。
“非得搞事。”
“最近南開有批大學生公然聲援山城的李公樸,搞什麼萬人簽名運動。
“李公樸是誰?
“是毛的利劍!
“是委座的眼中釘!
“這批學生還在工體、碼頭與紅票地委工會聯合,朗誦聞一多的詩。
“他們想乾嘛?”
說到這,陸橋山氣的直拍桌子。
“學生嘛,單純好動,天性。”洪智有在想,裡邊會不會有洪小慧、劉閃。
“什麼單純、天性!
“依我看這就是吃飽了撐的。
“鎮壓,必須鎮壓。
“隻有讓他們疼,才知道什麼叫安分守己、學生本分!”
陸橋山兩眼殺氣騰騰道。
“老陸,你是不是跟學生有仇?”洪智有笑問。
“沒錯。
“我父親以前就是教書的。
“老家鬨赤潮,因為成分家裡宅子啥都被分了。
“帶頭的就是他喜歡的學生。
“人心難測啊。”
陸橋山嘬著牙子,恨恨道。
原來根子在這……洪智有忙道:“先抓一批,嚇唬嚇唬就行了。
“千萬彆開槍,過些時日委座和夫人的專機要過津海。
“沾了血,有人會拿這事做文章。”
“知道,也就礙著我手裡沒權。
“要依我的,殺他幾個,這幫人也就老實了。”陸橋山冷冷道。
“老弟,有事嗎?”他收拾情緒,笑問道。
“沒,有點乏,過來討杯咖啡喝。
“站長說建豐指示,津海站泄密頻繁,要搞自查。
“山哥,你說咱們站真有內鬼嗎?”
洪智有一臉好奇的問道。
“內鬼?”
陸橋山緊張的吞了口唾沫。
他不就是最大的內鬼嗎?
上次戴笠來津海的秘密使命,他讓盛鄉在黑市一倒手,淨賺了兩千美金,一根大黃魚。
其他亂七八糟的小情報那就更多了。
“山哥?”洪智有見他愣神。
“咳咳。
“有,內鬼一定有。
“不僅有,就在我們之間。
“馬奎!”
陸橋山湊近低聲道。
“山哥,沒有證據可不能亂說話,馬奎急眼了會打人的。”洪智有道。
“有倒是有。
“不瞞老弟,我手上有現成的。
“但人家有毛人鳳作保,現在鄭局長又是尊泥菩薩,我怕捅上去遭一個誣陷的罪名。
“站長你是知道的,你出事他會扛。
“你衝冠一怒為紅顏,跟戴笠對著乾,這麼大的事,他都在建豐那扛了。
“你是親姑爺。
“我就不同了,當初張四的疙瘩在呢。
“現在不搞我,能讓我乾活就不錯了。
“讓他替我去頂毛人鳳……”
說到這,陸橋山連連搖頭。
“是啊。
“建豐這一發威,怎麼也得交出個校官才夠格。
“肯定不會是我。
“不是你、餘主任、就是馬奎、侯運來了。”
洪智有道。
“頭疼就在這啊。
“你說這個馬奎,狗屎運咋這麼好呢,都踩泥坑裡了,偏偏上來個毛人鳳。
“副站長指不定也是他的了。
“惹不起啊。”
昨晚苦思一夜,在和妻子李桂芬商量後,陸橋山最終打消了舉報馬奎的念頭。
他是拍到了左藍和馬奎。
但萬一馬奎像餘則成一樣,反嘴來一口說是策反左藍。
誰都沒轍。
至於抓馬奎的現行,那風險太大了。
沒站長的命令。
他是同級,萬一沒抓到什麼實質證據,指不定還得挨馬奎幾拳。
這小子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
“侯運來管電訊,不負責具體情報,而且辦事報備嚴謹。
“那就隻能你和老餘二選一了。”
洪智有暗暗嚇唬他。
果然,陸橋山臉色一變。
他和站長關係一般。
毛人鳳又想立威,宰一個鄭介民的同鄉,打狗給主人看,自己正合適。
最慌的是:
情報的確是他賣的。
萬一黑市有人咬出盛鄉,他難逃一劫。
“走了,山哥。
“祝你好運,我是真舍不得這口咖啡啊。”
洪智有放下杯子,站起身插兜去了。
陸橋山額頭滲出了冷汗。
洪智有是站長的心腹。
他說這話,應該不是無的放矢。
站長莫非查到自己的把柄了?
“盛鄉,你過來一趟。”陸橋山快速撥打了電話。
很快盛鄉笑盈盈的走了進來。
陸橋山示意他關門,壓低聲音冰冷道:
“站裡搞不好要查票大的。
“你最近不要去黑市了。
“還有,有任何風吹草動,一定要第一時間知會我。”
“山哥,不,不會查到咱們頭上吧?”盛鄉有些慌了。
“不好說。
“現在毛人鳳、建豐盯的很死。
“一旦他們掌握了證據,咱們很難有活路。”
陸橋山道。
“臥槽。
“那還等什麼,趕緊辭職跑路啊。
“總部好多人都辭職下海了。”
盛鄉趕緊道。
“辭個屁。
“你是光棍,老子兒子在二廳,跑得了老子,跑得了兒子嗎?
“再說了,那些都是撈夠的。
“就咱倆兜裡這幾個子,下個什麼海。”
陸橋山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
“那,那咋辦?”盛鄉一臉懵逼。
“滾,滾。
“先給老子老實點。”
陸橋山煩躁的打發了他。
然後,拉開抽屜掏出了照片。
還有他在福德茶樓安裝的監聽錄音磁帶。
馬奎不是紅票。
但站裡就他是唯一可以跟自己掰手腕的副站長人選。
這是個好機會。
可證據卻不夠鐵。
至少不能封住毛人鳳的嘴。
正發愁。
警衛室的小孫敲門走了進來:
“陸處長,有你的信。”
這信封陸橋山熟。
之前憲兵司令部唐武與中統私會的照片,就是這種信封寄來的。
“知道了。”
陸橋山擺了擺手。
他打開信封。
裡邊是幾份原件。
居然是當年京陵政保總署萬裡浪抓捕馬奎的審訊,以及馬奎招供記錄。
馬奎曾叛變,還出賣過軍統戰線的自己人?
鐵證。
絕對的鐵證!
審訊人叫秦雙城。
秦雙城,當時是政保總署行動科科長。
抓捕馬奎的人正是他。
這人是出了名的漢奸。
也是刑訊、情報線的高手,坑殺了不少軍統、紅票暗線戰士。
現在人還關押在京陵監獄。
馬奎怎麼出來的?
毛人鳳保的?
馬奎啊馬奎,這是老天爺要你死啊。
老子看你的狗主子還怎麼保你。
陸橋山神色頓時興奮了起來,他連嗦了幾口氣控製住情緒,撥通了鄭介民的專機:
“鄭局長,是我,橋山。
“我這有一份總部未收錄,有關政保總署叛徒的情報。
“對,是毛人鳳的警衛馬奎。
“當年他被捕過,出賣過咱們的人。
“很離奇的是,此人居然被釋放了,還被總部派到了津海來擔任行動隊要職。
“而且,我手上還拍到他和紅票軍調代表私會的照片。
“對,情報、照片、錄音,絕對的鐵證。
“而且此人還極有可能是紅票重要人員峨眉峰,屬於雙麵人。
“對,也有人證。
“我想請局長您特批,從監獄提秦雙城速來津海站,我想這一把坐實了馬奎的身份。
“好的,謝謝局座。
“軍機,下午三點。”
掛斷電話,陸橋山咬著牙狠狠錘了下桌子:“成了,真特麼痛快。”
他就知道鄭介民不會放過反將毛人鳳一軍的機會。
委座向來好麵子。
要的不僅是快刀。
還必須是乾淨的刀。
一旦坐實毛人鳳私下營救叛徒馬奎,並秘密重用。
本就根基不穩、人緣極差的毛人鳳必然會受到各方攻訐。
妙極了。
陸橋山看了看表。
才十點。
度日如年啊。
不行,得去找找餘則成摸摸秦雙城的底。
老餘當年刺殺李海豐時,曾在政保總署跟秦雙城做過同事。
他或許也知道些馬奎的事。
對。
這份情報來源不明。
電話打的急了點。
必須找老餘驗證。
陸橋山懊惱的一拍腦門子,往餘則成辦公室快步走去。
……
碼字員小錢覲見各位尊重的站長,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