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邴原和國淵忽然鬥起來,魏哲真的是始料未及。
說實在的,無論兩人誰贏誰輸魏哲都不想看到。
然而在學術之爭麵前,魏哲這個舉主說話也不管用了。
一個是青年名士,另一個是儒宗高足。
兩人無論是誰都有著自己的驕傲,不會為外力而屈服。
於是在勸解無果的情況下,魏哲也隻能加入看熱鬨的群體。
畢竟送上門來的樂子,不看白不看。
不過話又說回來,魏哲也是來到了漢朝之後才發現當下也有思想之爭。
彆看兩派思想陣營喚作“古文經學”與“今文經學”。
但實際上“古文非古,今文非今”。
所謂今文經,實際上是指漢初由老儒背誦,口耳相傳的經文與解釋,由弟子用當時的隸書(今文)記錄下來的經典。
至於古文經,也不是指其更加“古老”的意思,而是指前漢武帝時期,魯恭王從孔子故宅壁間所發現的由先秦古籀文字(古文)寫成的經籍。
是故相比於“今文經”而言,“古文經”現世的反而更晚。
……
翌日,朝鮮城南。
樂浪郡學,修文堂。
隻見寬敞的大堂中已然是人滿為患,甚至連大堂外的走廊過道上都有儒生翹首以待,仿佛整個遼東儒生今日都來了樂浪一般。
不過大堂正中的邴原和國淵兩人,倒是一點都不在意,眼中隻有彼此。
由於這次爭端皆因國淵贈郡學的《三禮注》抄本而起,所以幾次辯經也都圍著這個核心展開。
“春秋之時孔子亦未聞《周禮》一書,後世所出,可為古禮乎?”
彆看邴原外表沉穩,但言語可一點都不客氣,直接就否定《周禮》的存在。
當然,他倒不是說周朝無禮法,再給邴原十個膽子也不敢這麼說。
他所言《周禮》,乃是指前漢末年才出現的《周官禮》一書。
話說儒家向來有六經之說,謂之《詩》《書》《禮》《易》《樂》《春秋》,這六部古籍也非孔子所作,乃上古流傳下來的古籍。
隻不過在孔子之前為諸侯王室貴族所有,藏於深宮之中。
春秋時期孔子得之,便將它們重新整理修訂,從而成為儒家典籍。
包括《春秋》也是如此,從魯隱公到魯哀公計二百四十四年的事件,本是魯國史官所記,很多內容甚至是魯國史書的原文。
若孔子後來沒有臧否諸事,《春秋》其實應該與《齊史》一般稱《魯史》。
不過也幸虧經過孔子修訂,否則《春秋》恐怕也如《齊史》一般毀於戰火。
但即便如此,儒家六經傳承至今也有失傳,《樂經》便再也無法複現。
不過有趣的是有的典籍越傳越少,但有的典籍卻越傳越多。
比如《禮經》,最早其實就是指記載了周朝禮儀製度的《儀禮》一書。
直到前漢宣帝時期,大儒戴德、戴聖叔侄將戰國至秦漢年間儒家學者解釋《儀禮》的文章修訂整理,並且整合記錄孔子和弟子等的問答,還兼收先秦的其它典籍,然後將諸多文章合在一處,統稱《禮記》。
因叔侄之間亦有分歧,所以又有《大戴禮記》和《小戴禮記》之分。
至此,《禮經》便成為了《禮記》和《儀禮》的統稱。
然而沒想到過了幾十年,前漢末年大宗正劉向在石渠閣校書時,自稱從宮中秘府中發現了先秦古本,並加以著錄,後經過其子大儒劉歆補充,這才有了《周禮》一書。
劉氏父子宣稱《周禮》與《儀禮》一般,都係周公所作。
於是好好一本《禮經》,到了本朝竟然變成了三本書了,即《周禮》《儀禮》《禮記》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