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玄雖然號稱融合古今,但實際上還是以古文經為主,兼采今文之長。
國淵作為鄭玄的高足,自然也是秉承這一觀點。
然而今文經學大儒卻一直堅決反對這個說法,態度保守點的還能說《周禮》或許是作於六國之時,態度激進的大儒甚至直言《周禮》乃劉歆父子偽造。
比如邴原就對鄭玄所注解的《周禮》嗤之以鼻,認為此書純屬誤人子弟。
彆人的刀子都砍到命脈了,國淵自然也不再客氣,當即犀利反駁。
不過他並未跟著邴原的節奏跑,在《周禮》這個話題上糾結,而是直言《儀禮》的不足。
“秦人不通吳語,可知言語之謬甚於文字。”隻見國淵麵色冷靜的開口道:“高堂生本魯人,鄉音甚重,加之口述《儀禮》時已然是耄耋之年,如此《儀禮》能儘信乎?”
國淵此言其實說的是儒家的一樁舊事。
秦末漢初,由於曆經戰火《禮經》已然失傳,當時並無文字可尋。
當時魯地的高堂生最得其根本,尚能心記口誦,故擔當起了傳授禮的重任。
後來朝堂派人修複典籍的時候,便是以他所言記錄成文字。
可以說如今大漢朝幾十萬士人所學之《禮》,都是由這個老者所述。
如此一來,到底是孔子的“一家之言”,還是高堂生的“一家之言”就無人可知了。
國淵此言,基本上等於在說今文經學這幾百年來都在做無用功。
國淵也是聰明,他並沒有否定孔子修訂的《禮經》,而是直接質疑今文經信奉的《儀禮》的可靠性。
隻能說你的敵人,甚至會比你自己更了解你!
邴原一針見血,國淵也直擊七寸。
兩人你來我往,雖然隻是口舌之爭,但旁觀者卻仿佛看見刀光劍影一般。
一時間辯經的兩人還沒有怎樣,旁觀的諸多遼東士子反而汗流浹背了。
沒辦法,遼東儒生太淳樸了,真沒有看過這種高端的場麵。
他們甚至都有些不理解,這兩位怎麼這麼敢說?
都不要命了麼?
然而他們卻是不知道,思想之爭更甚於刀兵。
畢竟刀兵隻能殺傷**,剝奪生命,但思想之爭卻能毀去一個人的一切。
無論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他們都能徹底溟滅!
相比於他們,對儒家典籍了解不多的魏哲就比較懵懂了,還是經過戲誌才的解說他方才明白一二。
於是本來抱著看樂子心態的魏哲忽然發現了事情的嚴重性。
畢竟當下漢人的很多行為邏輯,究其根本都與其信奉的思想理念息息相關。
比如當下如果是公羊儒大行其道,那麼揚名最好的方法無疑是報仇。
越是離譜、慘烈、匪夷所思的報仇,越是能得到公羊儒的讚譽。
念及此處,魏哲開始認真的聽起兩人的辯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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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還在碼,兩點前肯定能搞定。
另外這段可能會有些枯燥,還請各位書友多見諒,但我認為描繪一個時代是必然是要了解當時的社會思潮的。
比如上個世紀美國的嬉皮士時代,以及東大,這些看似虛無縹緲的東西實際上與每個人息息相關,並且聯係緊密。國家大事受此驅動,平頭百姓也難逃這種氛圍的影響。
所以寫漢末三國,亂世爭霸固然是重點,可缺少了思想領域這塊版圖,我總覺得有些蒼白。
當然,我能力有限,目前僅限於查查資料,被動學習,尚且沒辦法對儒家典籍有更深入的理解,若有錯漏,請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