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公司審計部的人先找你的客戶談,談完後你去問客戶都談了啥,客戶說沒啥,就是問問門店的經營情況;但到你這裡又說客戶舉報了你,要單獨找你談,那就不是想解決什麼問題的態度,背後肯定還有其它的計劃,具體是什麼你自己想想,我對你們集團了解有限,隻是單純的從邏輯上分析。
你的客戶,還有審計部,毫無疑問都沒說真話,也許他們之間達成了某種一致,既然不跟你說,那這個某種一致肯定是對你不利的,再加上他們又是錄音錄像簽字畫押的,肯定沒什麼好事。”
聽完寧明誌的一通分析,寧致遠也越來越這樣想,是啊,有什麼事是不能坐在一起說的,如果公司真的隻是想了解情況的話,沒必要搞成這個樣子呀。
而且說實話,他跟客戶的這點小貓膩大家雙方都心裡跟明鏡似的,沒什麼難的,就是看怎麼從對方的嘴裡說出來而已。但現在呢,集團把流程搞得這麼複雜,甚至在談完話的當天就迫不及待的在集團的辦公流程OA上下發了紅頭文件,大意是說是對寧致遠停職觀察,這也是出乎寧致遠的意料的。
所有的這一切,就更不是隻是想了解情況這麼簡單了,口口聲聲說這為我著想,行為上可都是把他往火坑裡推的呀,在寧致遠看來,事情都沒弄明白,就匆匆忙忙把他給停職了,這哪是為他著想,這是唯恐他人不知嘛,邏輯不通呀,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剛寧明誌出去打了幾個電話,然後回來跟寧致遠說:“我們這個層麵有些問題是想不清楚的,我剛電話聯係了我的直屬領導,大概說了下你發生的事情,看看能不能聯係下公司的審計部和法務部的相關人員,給出點專業建議。
我現在任職的公司隸屬央企,我在裡麵工作了三年了,領導也是看我很積極上進,能吃苦,有很多事情就交給我來辦。我從來沒主動麻煩過他任何事,但這件事我覺的對你來講非同小可,就硬著頭皮開了口,畢竟在上層的人閱曆廣,可能能看出點門道來。”
話沒說完,寧明誌的電話就響了起來,寧致遠心裡莫大的安慰,看來關鍵時候還是要靠自己家人,有兄弟姐妹就是好呀。
不一會,寧明誌回來了,說道:“弄好了,領導找了公司CEO,然後幫忙約了審計部和法務部的負責人,時間和地點我等會發你手機上,你今晚自己把事情的大概經過寫好打印出來,然後想好要問什麼問題,明天準備好過去。
到時多聽聽彆人的分析,也不要耽誤彆人太多時間,谘詢費我按照公司要求都付過了,這個你放心。都是專業的部門,所有的事情也都會保密的,你不要有什麼顧慮,不要隱瞞真實情況,這樣才能方便彆人做出準確判斷和建議,總之不要有任何顧慮,實話實說就行。”
寧致遠點點頭,他殫精竭慮的想了一個晚上,天蒙蒙亮時實在撐不住了,就小睡了一會。
寧致遠早早在約定好的時間和地點等待。
先是和審計部的人聊,見麵簡短地寒暄以後,寧致遠趕緊將自己寫好的事情經過拿過去,對方仔細看過之後,問道:“你跟集團說的就這麼多,沒有什麼遺漏吧。”
“沒有了,就這麼多。”寧致遠回答道。
“你跟客戶之間的資金往來是現金還是轉賬?”寧致遠愣了一下,他從來沒有提及和客戶真的有資金往來這回事呀,對方為什麼會這麼確定?
對方明顯看出了寧致遠臉上的困惑和遲疑,和藹的笑到:“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也有過很多想法,有過很多機會,做過很多事情,現在回過頭去想想,這都沒什麼。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很多事情看一眼也許就知道大概是怎麼回事了,這沒啥稀奇的。今天聊天我不是當人生導師來了,我這裡也沒有能解決你問題的靈丹妙藥,我們就是單純的聊聊天。”
寧致遠被他的平和感染到了,回答道:“都是轉賬的。”
“不會都是直接轉到自己名義的卡上吧?”他接著問道。
“是的。”寧致遠回答道。
他停頓了一下,說道:“你呀,還是太年輕,我看了事情的經過,我告訴你,喝酒交朋友有兩種,一種是交真朋友,《水滸傳》看過吧,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那是可以過命的朋友。
另一種呢,是交假朋友,這種要當心,隻有當心了,才能在發生事情的時候不被抄後路,或者就是被抄後路自己也早有防備。你是沒分清楚呀,什麼是真朋友?那種隻有在有事的時候才找你喝酒交朋友的,大概率都不是真朋友,真朋友不會是在有事的時候才交的,更多時候是在沒事的時候喝喝酒聊聊天慢慢培養起來的,那叫真朋友。
你把他當真朋友,毫無防備,他把你當假朋友,落井下石,明白我的意思嗎,你自己好好想想呢?”
“那我現在還有可以補救的辦法嗎?”寧致遠問道。
“你的意思是你覺得你做錯了?”他用睿智的眼光看向寧致遠。
寧致遠一時無法回答。
他笑了笑,說道:“我個人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對和錯的糾結,都是對和對的糾結。為什麼這麼說呢?你怎麼評判對錯呢,有些事,你覺得是對的,有人就覺得那是錯的;當下看是對的,過段時間看可能又變成了錯的;有時候一件事情怎麼想都想不通,很煩惱很糾結,糾結為什麼不這樣為什麼不那樣,等過了一段時間,你突然覺得,原來讓你糾結的事反而是件好事,你有沒有過這個時候?”他笑著看著寧致遠,寧致遠點了點頭。
不要有自己做了錯事的心理,要相信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那個時刻你的認知決定的,哪怕不如人意,那也是對你認知的修補和完善。《三國演義》裡曹丕親手害死了自己的親弟弟,死不承認,反而受到曹操的認可。
人生沒有白走的路,等你回頭看,你走過的路,每一步都算數。”聽他說完,寧致遠沉默了。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樣的結果,但是依我的分析看,現在有點晚了。怎麼說呢,就像兩個人在下棋,棋局已經開了,不可能回頭,你呢又隻是其中一枚棋子,現在正被下棋人捏在手中,下棋人還在思考,而你又不知道他在思考什麼,明白我的意思嗎?”他看向寧致遠,寧致遠點點頭。
“好吧,多的我也不說了,最後囑咐你一句,你還年輕,年輕就是本錢,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都不要喪失抵抗的勇氣。有些事,如果在聽了彆人的勸告,任誰勸怎麼勸你都還會去做的話,那就說明這些事注定要在你的命運裡發生,那你就去經曆好了,都說經曆是一筆寶貴的財富,它會塑造你,磨練你,但前提是,你自己不要放棄抵抗的勇氣。希望今天的聊天會對你有幫助,無論是當下還是以後。”說完,他站起身,伸出手,和寧致遠握了握手後,離開了。
寧致遠來不及多想,就上樓到了法務部,同樣一番寒暄後,寧致遠將準備好的情況遞了過去,對方看完後放下,問到:“像你這個職位的員工,跟客戶有資金往來的多嗎?”
“很多的,我有客戶在不同的區域都有布局,也側麵說過彆的區域經理也跟我一樣的,總的來說是這種事心知肚明,之前因為這個投訴到集團的也很多,見怪不怪了都。”寧致遠回答道。
“依我的分析,你現在跟公司的交流,單從資料上講,沒什麼對你不利的,隻是單純的筆錄而已。但公司是不是掌握了客戶的筆錄以及你們資金往來的打款記錄等,這個你也不知道。
我就這麼說吧,如果公司掌握了上述資料,再加上你承認的筆錄,那就可以形成完整的證據鏈條,如果金額達到立案標準的話,你就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現在呢,缺了你這一環,集團就是走司法程序,也不是很順暢。但這並不代表集團走不了司法程序。
就這麼說吧,我沒法向你提供確切建議,但我可以跟你說下我對這件事情未來發展走向的分析,供你參考。‘’說完他看向寧致遠,寧致遠認認真真的聽著。
“第一種情況,要麼你和盤托出全部事實,爭取和集團私了,但前提是不要錄音錄像簽字畫押,不然集團拿著這些可以當作證據,你懂的,這樣的話你就隻能隨意任人宰割了,到底是割一斤還是割二兩那就完全是你看彆人的心情了。
第二種情況,你什麼也不說了,看對方的行動。這就要看集團是抱著什麼目的了,真的要走司法程序,你也攔不住,集團是可以以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起訴你的,這個罪依當前的刑法看,一百萬以上五年以上,一百萬以下五年以下,這個心理準備你要有。”說完,看向寧致遠。
“哪種可能性更大些?”寧致遠問道。
“依你所講,集團當前很強勢,我個人覺得集團根本沒有想善待你的意思,想要私了的話沒必要這麼大動乾戈,劍已出鞘,不見點血說不過去的,但你手上也沒啥籌碼,很明顯,你的身後是一張有著巨大陰謀的網。
彆的我也不多說了,路要自己走,無論走成什麼樣,彆抱怨。誰也不想栽跟頭,但在還沒倒下之前誰也不知道會在哪栽跟頭,且行且看吧。”說完,起身和寧致遠握手後,轉身離開了。
寧致遠呆呆的坐在那,外麵烏雲籠罩,像極了他此刻的心情。他累了,怎麼想都想不通背後到底有什麼,自己又被卷在了什麼樣的漩渦之中,未來自己的命運又將走向何方,等待,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那就等待吧。
就像把裝薛定諤的貓的盒子放在那裡一樣,隻要你不去打開它,那隻貓就是既死了又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