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江月瑤牽著四個孩子踏入村口青石板路。
一行五人大大咧咧地走在村子裡,挎著竹籃的婦人們如避蛇蠍般退開,竊竊私語混著雞鳴犬吠織成張羅網。
“瞧那掃把星,克死漢子還敢拋頭露麵!”
“帶著野男人和四個拖油瓶,怕不是要開窯子……”
“嘖嘖嘖……”
婦人們都紛紛盯著洗漱乾淨的江長庚,神色複雜,有嫉妒,有貪慕。
江月瑤是極其厭惡造黃謠的人,尤其是對方還是女性。
她不明白為什麼女性要對女性有那麼大的惡意。
所以她根本不屑搭理這樣的長舌婦。
倒是,四郎悄無聲息地的對著幾個長舌婦射了幾根沾了巴豆的細針。
不過……
江月瑤轉頭看了一眼江長庚。
少年身形尚未完全長開,卻已顯露出竹節抽條般的清瘦挺拔感。
麵龐似被春陽親吻過的羊脂玉般瑩潤,兩頰尚存孩童未褪的軟糯弧度,卻已能窺見棱角初現的輪廓。
眉如遠山含黛,既不過分淩厲也不顯女氣,眼尾微挑的鳳眸裡盛著晨露般的清澈光暈,鼻梁如青竹般直挺,唇色淺淡如三月桃花瓣,總抿著若有若無的淺笑。
靛青色粗布裁成交領右衽短衣,袖口磨出毛邊卻漿洗得泛白,衣襟處歪歪扭扭縫著補丁,針腳雖粗陋卻透著被妥善打理的整潔感。
舊麻繩在腰間鬆鬆係作活結,垂落的繩穗隨步伐輕晃,手腕纏著新編的芒草護腕,青黃草莖間還沾著幾粒未抖落的蒼耳,沾滿紅泥的麻鞋露出半截腳踝,皮膚雖被曬成蜜色卻透著健康光澤,十個腳趾如嫩藕節般圓潤可愛。
她不得不承認,長庚已經與前兩日大有不同,即便身上穿著最樸素的布衣,也遮不住他身上莫名的氣質。
想必他長大了定是一個貌美小郎君。
江月瑤在心中暗暗發誓,日後一定要多掙些錢,給長庚娶個漂亮的媳婦。
幾人來到市集東頭的招工牆前,江月瑤將寫著“日結15文”的木牌插進磚縫。
隨即江月瑤便帶著五個孩子來到一家包子鋪麵前,給孩子們買了包子和稀飯。
眼看時間還早,江月瑤帶著孩子們去了肉鋪和鐵匠鋪,買了一些農具和肉、菜,便又回到了招工牆麵前。
“各位鄉親父老。”江月瑤清了清嗓子,從袖中取出地契,“我在北坡有幾畝荒地,現招五名短工。每日辰時上工,酉時收工,管三餐茶水。“
四個孩子安靜地站在身後,大郎捧著裝訂好的契書,二郎舉著木匠工具樣品,三娘捧著盛滿銅錢的陶罐,四郎攥著根量地麻繩。
人群嗡地炸開。
扛著鋤頭的漢子們麵麵相覷——十五文已是縣衙徭役的三倍工錢,更彆說還管三頓飽飯。
“我報名!”滿臉絡腮胡的鐵匠王二擠到最前,“俺能掄五十斤的大錘!”
“慢著!”金桂香尖利的嗓音刺破晨霧。
她扭著水桶腰擠進人群,新裁的絳紅襦裙掃過青石板上的馬糞,“這喪門星的錢也敢掙?當心被克得家破人亡!”
金桂香故意將爛菜葉甩向江月瑤腳下:“克死六任丈夫的掃把星,也敢學人招工?”
牛素雲扯她衣袖,卻被她甩開,“大夥兒瞧瞧,這活閻王蓋房子用邪術,誰沾上誰倒血黴!”
正要按手印的漢子們頓時縮回手。
江月瑤眯眼看去,牛素雲籃底露出的半截藥包,分明是瀉藥常用的巴豆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