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上的巡邏小船率先示警。
河水中翻滾著的東西時沉時浮、速度極快,掠過小船向大橋逼近。
大橋不怕蠻子的火船——這是築橋總部討論得出的一致意見。
“想使火船計?”豪格維茨上校在會議上不屑道:“蠻子也得先有船才行!”
造船大致需要木料、釘子、膠合劑以及密封物,密封物的成分根據各地物產而不同。
維內塔人多用瀝青,而聯省人愛使草灰桐油。
物質條件還算好解決,但是精通造船手藝的工匠卻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即便是看似最缺乏技術含量、不需要膠水也不需要釘子的“獨木舟”,其對工匠技藝的要求和消耗的工時也會達到驚人的程度。
提刀劈人誰不會?
但是帕拉圖軍隊能砌爐熔鐵、利用水力鋸木、在敵人眼皮子底下架設跨河大橋。
至於赫德人嘛……豪格維茨上校表示:“能弄出兩張筏子就算不錯啦”。
這就是工程能力的差距。
對於來自水麵的威脅,溫特斯也持樂觀態度。
造船確實不簡單。要是造船容易,帕拉圖人早就坐船過河了。
傾全軍人力物力,他們也隻弄出十二艘勉強不漏水的十人劃槳小船。還被士兵們起了個綽號,叫[十二使徒]。
就算是想編筏子,白獅也得先搞到繩索、鐵釘。最重要的是,他找不到木料。
方圓五十裡之內,橋林外邊再找不到第二片森林。
為了不讓白獅有機可乘,連幾處不成材的小樹林都被阿爾帕德帶人燒得精光。
這也是帕拉圖人一定要在此地架橋的原因。
而且塞克勒還在水麵上布置了三道防線。
即便白獅能弄出筏子來,他也得先突破三道防線才能摸到橋樁。
水中的黑影疾速掠過帕拉圖船隻,第一道防線被輕鬆突破。
那東西的速度實在太快,大營的火槍手尚未到位,隻有沿岸的哨位朝它放了幾槍。
所以第二道防線也沒發揮作用。
那黑影宛如一條巨蛇在水中穿梭,朝著大橋猛衝。
溫特斯手心捏了一把冷汗,現在全看第三道防線能否起效。
月色朦朧,又兼黑影在水中沉沉浮浮。
溫特斯根本看不清楚,他隻能勉強看到黑影與橋樁的距離越來越近。
“咚!”
一聲沉悶的巨響。
水中的黑影直直撞上橋樁前方的[斬龍劍]。
斬龍劍——這是瑞德修士的叫法。
賽利卡人常將河流比喻為龍,斬龍劍的名字詩意又威風。溫特斯覺得很好聽,也學著這樣叫。
帕拉圖工兵則稱之為[分水樁]。
即在橋樁上遊方向兩、三米處打下另一根木樁,木樁上加裝倒v型分水板。
湍急的水流會被斬龍劍一分為二,橋樁受到的衝擊也就隨之減弱。
平時,斬龍劍負責減弱水流對於橋樁的侵蝕。
一旦遇襲,斬龍劍就是一道水上城牆。
若是從水麵進攻,就必須先摧毀斬龍劍,而後才能不受阻礙地接近大橋本體。
可若想架船拔掉斬龍劍,那就得頂著橋上和岸上射來的槍林彈雨。
這便是第三道防線。
[注:分水樁之間沒有繩索、鐵鏈連接。否則一根分水樁被拔掉,其他分水樁也會跟著被帶走
隻見黑影與斬龍劍結結實實對撞,後者猛地一歪,但卻如同被迎頭重擊的拳手,頑強地不肯倒下。
黑影被彈開,朝下遊去了。
岸上的帕拉圖人——包括溫特斯——不分軍官士兵,都齊齊鬆了口氣。
第三道防線還是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但是很快,溫特斯的笑意凝固在嘴角。
他看到被撞歪的那根斬龍劍好像正在承受某種巨大的力量,正在緩緩順著水流方向傾倒。
伴隨著橋上士兵的驚呼,斬龍劍被連根拔起並狠狠撞在橋墩上,隨即朝下遊去了。
眼力出眾的瓦爾加少尉指著上遊驚呼:“看!來了!更多!”
原來剛才那黑影隻是一名前哨,數不清的黑影正成群結隊衝向大橋。
“難道蠻子還在河裡養了怪物?!”羅伯特中校又驚又怒。
他的下屬們不知該如何作答,岸上一片死寂,隻聽激流嘩嘩作響。
“我知道了!”溫特斯狠狠一錘大腿。力道之大,強運都被嚇一跳。
溫特斯卻渾然不知疼痛,咬牙切齒盯著水麵:“木排!白獅要放排衝垮大橋!難怪!難怪阿爾帕德將軍往北麵去!”
“木排?那東西絕不是木排!”羅伯特中校眉頭緊鎖。
“要真是木排反倒好辦,兩艘小船就能把放排的人統統殺了!我也不知道該叫什麼。”溫特斯抓起韁繩,給同僚們比劃:“河裡那東西就是樹!白獅一定是把兩根或是更多的樹用繩索、鐵鏈相連,再從上遊放下來。”
“[憤怒的臟話]!”羅伯特中校思維敏銳、一點就透,他難得破口大罵:“小瞧這蠻子了![惡毒的形容詞]!”
而其他軍官還懵懵懂懂,沒弄明白什麼意思。
溫特斯兩隻手拉住韁繩,把馬頸當作橋樁,繼續解釋:“單獨一根木頭放下來,很可能從橋樁間直接漂過去。兩棵樹用繩索連著從上遊衝下來,即便力道不足以撞倒分水樁、橋樁,也能把木樁拖倒。就像在河裡拉網!這招對浮橋沒什麼用,專門對付橋樁!”
講到這個份上,其他軍官也都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