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爾維特的觀點很有趣,令溫特斯聽得入迷。
議員先生認為:試圖正麵挑戰號角堡是嚴重誤判形勢,貿易禁令不僅不可能放鬆,反而會日益嚴厲;短期內,鋼堡必將遭受重創;
但是隨著帕拉圖內戰的擴大,對於鋼鐵和武器的需求終將邁上更高的台階;到那時,即使聯省也不得不給鋼堡解綁、向鋼堡求援;
所以當務之急是保護鋼堡的鐵器產業,幫助各家工坊捱過最初的衝擊;
可以由教區總行會、市政府、州議會提供擔保、借款給瀕臨破產的工坊主,或是直接設置倉庫,規定價格進行收購……
聽到最後,溫特斯甚至拿出紙筆邊聽邊記。顯然,比起雄辯的伍珀市長,塞爾維特議員的演說更加言之有物——雖然他親聯省。
所以溫特斯才會回答卡洛·艾德:“伍珀市長很厲害,但塞爾維特議員會贏。”
卡洛·艾德卻不同意溫特斯的判斷,他笑著搖搖頭:“我看難說。若不是眼下局勢的確令人憂心,塞爾維特議員甚至沒有任何贏麵。即使是現在,塞爾維特議員勝選的可能也不會超過一半。”
“為什麼?”溫特斯不明所以。
卡洛·艾德將目光投向辯論台。
選舉辯論已經進入到互相質詢的環節,保羅·伍珀與約翰·塞爾維特你一言、我一語,針鋒相對。
伍珀攻擊塞爾維特不是真正的索林根人,也不是鐵匠,全靠給人當養子繼承鍛爐、拿到選舉權。
塞爾維特則不認可保羅·伍珀的能力,更是列舉數樁伍珀市長為親朋好友大開方便之門的案例。
“這種辯論不像比拚劍術。”卡洛·艾德悠悠道:“比劍要的是戰勝對手。下麵正在進行的辯論,其關鍵則在於爭取聽眾。能否駁倒對手反在其次。”
溫特斯也把目光從兩位辯手身上挪走,轉而投向聽眾。
顯然,在調動情緒、宣泄情感、鼓舞追隨者這件事情上,保羅·伍珀完全壓過塞爾維特。
溫特斯突然笑著對卡曼說:“伍珀市長若是投身公教會,想來也是一把布道辯論的好手。”
卡曼先是一愣,隨即瞪起眼睛:“至公教會的布道有嚴格的儀式和流程,神學辯論更是講求邏輯。誓反教布道才喜歡煽動情緒,你少把汙水往我們身上潑。”
溫特斯舉手表示投降。
卡曼反唇相譏:“倒是你,昨天東奔西走、到處拜訪,想在兩位候選人爭鬥時坐收漁利。可是現在?馬上就要投票了,你最後的機會也溜走了。”
“鐵匠行會的選舉是要結束了,可後麵還有教區總行會和市議會的換屆選舉。”溫特斯與艾德先生對視一眼,笑著說:“伍珀市長想贏到底,沒那麼容易。你看著吧,塞爾維特議員和他還有得鬥呢。”
辯論完畢,議院進入短暫的休息空當。
坐在階梯座位的鍛爐主人們紛紛散去,當他們再回來時,就將進行決定誰能成為下屆行會主席的投票。
保羅·伍珀和約翰·塞爾維特也被簇擁著,匆匆走出議院——應該是去計算票數了。
鋼堡鐵匠的行會民主還沒有發展出類似後世[黨鞭]的角色,一切事前承諾都可能是鏡花水月,隻有鍛爐主人真正把票投進黑箱裡時才是塵埃落定。
休息時間結束,兩位候選者和鍛爐之主們重新回到議事廳。
“可是開始了嗎?”負責維持秩序的發言者詢問兩位候選人。
“請等等!前往號角堡遊說的使者還沒送回消息,眼下的情況不足以讓大家做出最合適的判斷。”保羅·伍珀身披繡金的紫色長袍邁上講台,姿態略顯狼狽,但是他很快收起慌張和無措,大喊道:“先生們!鋼堡的鍛爐之主們!現在下決定還為時過早,我提議,投票延期一周舉行!”
溫特斯和卡洛·艾德對視了一眼。
卡洛·艾德眯起眼鏡:“看來伍珀市長的票數很不樂觀。”
擔任發言者的老先生有點慌了神:“延期投票?之前有過先例嗎?”
“有過!”保羅·伍珀斬釘截鐵地回答:“八十五年前,教區總行會商議開鑿運河一事時,投票就曾延期過兩次!”
發言者試探地看向約翰·塞爾維特:“那這……”
就在議院裡所有人都在等待塞爾維特議員言辭拒絕時,塞爾維特站起身,還是用乾巴巴的語氣說:“我同意延期投票。”
議事廳一片嘩然。
“看來塞爾維特議院也不確認自己能贏。”卡洛·艾德若有若無地笑著。
溫特斯卻皺起眉頭,過了好久,他低聲自問:“我是不是把火燒得太大了?”
“你有燒過不大的火嗎?”卡曼反問。
……
就在鐵匠行會換屆選舉公開辯論當晚,溫特斯收到槍械作坊主富勒送來的信。
信中除了漂亮的問候話,還詳細列舉了各式長槍、短槍、刀劍、子彈模具等軍械的售價,甚至包括磨刀石之類的小物件。
富勒同時強調:信中的標價就是他能接受的最低售價;如果男爵閣下想做交易,他歡迎至極;如果男爵閣下想繼續壓價,請恕免談。
溫特斯隻看了信的開頭,壓根沒看後麵的價格單。
因為同樣的信,他已經收到二十一封。(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