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回去吧。
我是甲斐君的義父,說起來你我也算有親。都是自己人,就不必太過拘禮,顯得生分了。”
繁君尷尬一笑,最後瞪了一眼還在埋頭吃喝的兒子,訕訕告罪,退回了自己的陪席。
看完這一場鬨劇,由良成繁亦是暗自咂舌。
上次義銀來金山城,因為北條幻庵,讓義銀刻意避開由良成繁。這次是她第一次見到義銀的真人,剛見麵就被這位絕代佳人震懾。
身高一米八的義銀,已經徹底壓製了這時代普遍身高一米六的姬武士,堪稱巨人。
但高大並不代表粗壯,他長得又極為秀氣,肌肉勻稱有力,俊美出眾。
早就聽聞外間傳言,斯波義銀不是凡人,由良成繁親眼目睹還真有些信了。這等人物說是天仙下凡也不為過,真神人也。
義銀和甲斐君父子說笑,眼角卻一直在觀察由良成繁。
這個老嫗年輕時候一定是個美女,這會兒雖然年老色馳,但從五官還是能隱隱看出當年的靚麗。
而在這份靚色背後,卻是她數十年苦心經營,將由良家打造成上野國最大國眾的本事,在利根川中遊一段,擁有非常大的影響力。
這個狡猾的家夥人老成精,義銀想要得到她的支持,並不容易。
即便妙印尼已經和自己蹲在一個戰壕內,但要說服由良成繁支持武協這件事,還得看義銀的籌碼能否讓她動心。
但如果能夠得到這個老狐狸的支持,義銀利用武家義理促進會滲入關八州的計劃,就又有了一重保證。
關八州的上中下各層次武家,包括兄弟會男眷在內的協商機製一旦成型,這一政治工具很有可能真正將四分五裂的關八州整合起來。
為了這一遠景,義銀願意給予由良家一份恩澤,把由良家和武協深度捆綁,為己所用。
義銀看著狼吞虎咽的甲斐君,微微皺眉,問道。
“這孩子怎麼這副吃不夠的樣子,是平日裡衣食有缺嗎”
義銀問話,繁君不敢耽擱,在自己位上鞠躬行禮,苦澀道。
“關東災厄三年,許多人家連飯都吃不上。甲斐君的吃穿用度,已經好過旁人太多。
隻是這孩子太過鬨騰,喜歡舞槍弄棒,飯量比尋常男孩大許多,所以總是愛喊餓。”
繁君這個當父親的心疼孩子,卻又不好多說什麼,隻能是點到為止。
義銀看向妙印尼,問道。
“我記得,甲斐君的母親是成田長泰的長女”
妙印尼點頭道。
“正是。”
義銀眉頭一挑,說道。
“關東災情再慘烈,也輪不到忍城成田家的嫡孫吃不上飯吧。簡直胡鬨,成何體統。
蒲生氏鄉何在!”
蒲生氏鄉聽聞主君傳喚,迅速入室鞠躬行禮。
“嗨!”
義銀指了指甲斐君,說道。
“寫信給島勝猛,讓她從大胡領撥出十石食邑給甲斐君。再給忍城成田長泰發函,讓她派人去接收。”
繁君渾身一抖,趕緊出席伏地拜謝,一臉感激。
“謝津多殿厚恩。”
忍城成田家乃是關八州有力武家,會缺一口孩子的吃喝嗎當然不缺,必然是出了什麼問題,城門失火,殃及甲斐君這條小魚。
義銀對成田家與由良家發生了什麼問題,並不在意。不管是兩家家督有矛盾,還是繁君夫婦有矛盾,他都無意介入。
但甲斐君是他的義子,誰敢拿甲斐君生事,就是抽他斯波義銀的臉,就得付出代價。
義銀給予十石食邑是一個態度,表明他對這個義子的喜愛和看重。不管忍城成田家搞什麼東西,都不可以再輕視甲斐君。
否則,後果自負。
繁君自然是感恩戴德,他沒有女兒而岌岌可危的正室之位,很可能會因為義銀的這次警告,得到穩固。
繁君感激,妙印尼滿意,由良成繁卻是心裡咯噔一下。
她與成田長泰因為立場問題,已經出現了一些分歧。成田家借繁君無女為由找茬,其實是有讓繁君離合,解除聯姻結盟的意思。
但被義銀這麼一攪和,成田長泰多半會麻爪,暫時不敢再有什麼小動作。
雖然這件事對由良成繁有利,但她看著斯波義銀對自己的老公兒子這般體貼,總是心神不寧。厚恩拉攏,必有所圖。
到了此時,她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
“津多殿仁義,由良家上下感激涕零,就怕無以回報君上的恩澤。”
義銀見這老狐狸試探自己,笑著說道。
“人生就是一種責任,對父母,對丈夫,對孩子,對家業。甲斐君是我的義子,我就有責任讓她活得更好。
就像由良姬你忙活半生,也是為了給孩子留下一份豐厚的家業,讓她們以後可以活得輕鬆一點。
是不是這個道理”
由良成繁點點頭,說道。
“津多殿之言,振聾發聵。”
義銀笑道。
“責任二字,重若千鈞。
我在來的路上還曾回想,斯波宗家滅門六載,我好不容易複興家業,每時每刻都是如履薄冰,其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也。”
由良成繁由衷說道。
“津多殿乃是武家絕世的奇男子,自不是常人可比。”
義銀搖頭道。
“恭維話天天聽,就怕哪天自己當了真,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在這亂世裡,誰不是活得戰戰兢兢
由良姬你打下這偌大基業,夜深人靜驚醒之時,就能安若泰山,自以為萬全不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