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一下就靜了,隻有屋外嘩啦嘩啦的下雨聲。
靳少傑唇角翕動著,半晌後,才慢慢吐出幾個字,“對不起。”
紀韞璋一愣,“何為對不起?”
他們也有許多年沒有見了。
靳少傑自嘲得垂下了頭,“崇光帝薨逝的前兩個月,你被當做替罪羊……”
紀韞璋將油紙傘立在門口,“那不是我,溫大人把我放了。”
他隻記得溫誌武說的那一句——
——“滿朝皆醉,唯你獨醒。投了晟王又如何,另一個陛下而已。”
可惜都太遲了,已經不是弄死兩個貪官就能解決的事情了。
靳少傑點點頭,半晌後才輕聲道,“去年,溫大人被陳相黨殺害了。”
紀韞璋跨進花廳的腳步一頓,沒有應他的話。
“你們都尋到這兒來了,是有什麼事?”
靳少毅,“陳相差使我們來的。”
紀韞璋猛然抬頭,“所以,你們說了這麼多,還是做了陳相的看門犬?”
靳少毅不惱,“陳相知道了你的行蹤,他讓我們兄弟來,我也知曉他的意思。”
“與其他人來,不如我們兄弟親自來。”
“現在亂世當道,妖相禍國,想要衝出一條殺路,韞璋,我們隻能尋你。”
紀韞璋抿緊了唇。
靳少毅繼續道,“朝堂怨聲載道,卻無人敢抗,現在西南軍已經圍緊了燕京。”
“朝內朝外,都是陳相的人。”
“起義軍再迅猛,也隻是一群手無縛雞的民眾,因為民憤而起。”
“西晉為什麼隻拿三城就不拿了,因為他要坐收漁翁之利。”
說著他抬起了頭來,“韞璋,你我的父輩,祖輩,都是武將,我們為什麼而戰。”
“不僅僅是孟家江山,還有那萬千子民。”
“雁回的將軍廟,如今香火鼎盛,你可知是為何?”
“他們為什麼要給紀侯塑金身,孟家六朝,那麼多皇帝卻不塑。”
紀韞璋看著他們倆的臉,兩人的眉間上都有了深深的皺紋。
半晌後才慢慢道,“家裡老小頗多,我現在隻能過點普通的安穩日子。”
靳少傑有些急了,“天下誰不想過安穩日子,可是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你紀家三代鎮守邊關,他們積怨已深!你覺得若是真讓他們得逞了,莫說將軍廟,就是將軍的墳墓,他們都不會放過!”
紀韞璋在身側的手緊了又緊。
“璋兒,娘覺得,他們說得有道理。”
鐘氏一隻手撐著門框,一隻手扶著榮佩蘭的手腕。
“食君之祿,這祿也是百姓的稅,咱們家食百戶,千戶,都是百姓的錢。”
“咱們不能忘了根兒。”
榮佩蘭望著鐘氏的側耳,慢慢垂下了眼眸。
她也知道,紀韞璋有一份原因是因為她才蝸居在此。
舍棄了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身份。
她也承認她是自私的。
以前不讓寬兒科舉,現在不讓寬兒從軍。
從燕京到金彭。
又從金彭到兆豐。
宅子越換越小,紀韞璋也常常在書房發呆睡覺。
就連那杆紅纓槍也在房間角落裡生了鏽。(www.101novel.com)